一个被窝睡不出两种人。
杨二婶和林二叔乃是一家子人。
小林庄的流民还在村口鱼宝河村对峙,放任她在村子里神出鬼没的,迟早要出事。
妇人们不明白其中的利害,但也十分讨厌这帮子流民,得知杨二婶还留在村里,就生出了一股鼠粪掉进热汤中之感。
那是巴不得一脚就把杨二婶踢出村子。
“咱们宝河村也不算小,单凭我一个人,并不容易办到,就劳烦各位了。”
沈白桥再次开了口。
在场的女眷,点点头:“我们都晓得了,那沈娘子,俺们这就回去张罗着,一定帮你把杨二婶逮到!再不济,也要把她撵出村子里去!”
对沈白桥做下了承诺,妇人们便纷纷散去。
这杨二婶好容易在破屋当中很捱到了天黑。
像老鼠一样,偷偷摸摸的,出了屋,可这天色一摸黑,村里人就在敲锣打鼓的要抓她了。
老老少少,一大群女眷,举着灯笼油灯,气势汹汹的,就朝破屋方向而来。
“我的老天爷爷,白天一个沈娘子没抓着我,夜里就来了一帮人!不成,我得另找路子出村。”
杨二婶心知不妙,自己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那帮妇道的模
样,又是来者不善。
她很聪明,当即调了头,扛着小包袱——这里面装着她的全部家当,吃剩的窝头,以及一点粮食,还有半包耗子药,绝丢不得。
杨二婶贴着墙根开溜,可刚刚迈出脚步,就被一个妇人指着面孔大叫起来:“好啊,原来你躲在这!”
对方上前一步,就要来抓她。
“还想抓我!省省吧,看招!”
虽说仗着人多势众,杨二婶挨饿比吃亏的时候多,可杨二婶毕竟是流民,四处流窜的,有一肚子对付外人的主意。
她大叫一声,从地面抓起一把灰尘泥土就冲对方扬了去。
妇人猝不及防,顿时被迷了眼睛,身边的女伴们急忙过来查看,这下就顾不上抓杨二婶了。
趁着这么个空档,杨二婶瞅准了方向,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骂:“我一没钱二没粮的,你抓我做甚!等我跑出了村子,我绝不放过你们!”
宝河村的女眷们,急忙举灯追赶。
而杨二婶她心里也清楚,如若被抓着了,那说不定跟自己一家六口人,就要阴阳相隔了。
于是她用上了吃奶的劲,一口气跑出好远,总算将那一帮子宝河村的娘们儿甩开。可跑着跑着,房屋是越来越少,离云阳山却是越来越近。
她停下来,定睛一看,那亮着灯的,田庄子就在不远处。
“阿弥陀佛呀,我怎么跑到了这儿!”
杨二婶顿时愣住了——真是耗子偷花椒,爪麻了。
自己慌不择路的这一通跑,虽说把村里那些人抓她的妇道甩开了,可却是,稀里糊涂的跑到了田庄这!
那沈娘子,说不定张开了罗网,在田庄子里等着她呢。
而身后宝河村的娘们,还在穷追不舍。
这下可就难办了,前有狼,后有虎,走哪条路,都不见得是好路!
杨二婶又看了一眼云阳山,破口骂起来:“山里豺狼虎豹什么都有,往那跑,那不是去找死吗?”
可要是再不跑,那帮子头发长,见识短的娘们就要追上来了。
于是乎,杨二婶心一横,窜进了田庄里。
天无绝人之路,实在是她好命,田庄子里的佃农长工全都去了村里,陆沉舟也在村口,沈秀才一家三口,于前日去了镇上探望教书的柳树生。
偌大的田庄,只有两个女眷,三个孩子,其余的屋子都是空着的,杨二婶窜进了无人的灶房。
而宝河村的那帮子女眷们也追了田庄:“咦,分明瞧着,人往这边来了,怎又不见了?”
“是呀,难
不成是咱们追的太紧,把她逼进了山里?”
先前被迷了眼睛的妇人开口说道。
屋里的沈白桥此时,也听到了动静,她掀开门,就瞧见了院子里的妇道:“这是出了何事?”
“我们刚刚瞧见了杨二婶,往这边跑来了,可一眨眼的功夫人就跑没影了。沈娘子你说,她会不会跑进了云阳山?”
迷了眼睛的妇人再次开口,她伸手一指不远处苍茫的云阳山。
沈白桥皱了眉,她也看了眼山脚:“你们一路的追过来,她慌不择路的,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女眷们异口同声起来:“可沈娘子,天也黑了,山里有豺狼虎豹的,我们不敢去追啊!”
沈白桥好笑的一摇头:“稍安勿躁,这夜间的云阳山的确不安全,都就各自回家歇着吧!杨二婶,咱们也别逼得太狠,山里没吃没喝的,她必然要下山来,也不劳烦你们了,我家住在田庄,自个盯着就行。”
妇道们虽说白忙活了一通,略有微词,可的确累了,渐渐的散去了。
沈白桥却一个人,挑着盏竹骨灯笼,去往了山脚——她要守在这!
杨二婶若是是从山上下来,无论走没走山路,势必都要从她眼前经过!
阿云见状,也跟了过来,他手
上抱着一件冬日里的厚袍子,板着张小脸,煞有其事的说道:“娘,我陪你一块守着!就算是山里的,山精野怪,你也不用怕!”
“好好好,有你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我甚么妖魔鬼怪都不怕。”
沈白桥好笑的一摇头,她倒是不怕鬼,但好大儿的一片孝心,还是很受用的。
而沈白桥母子俩守在了山脚,田庄里就只剩下李氏和家里的小姐俩,还有那个藏在灶间的杨二婶!
外面渐渐没了动静,想来是那帮宝河村的娘们儿,散去了。
杨二婶这才敢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她小心的打量着周遭的一切:“那帮娘们儿,穷追不舍,差点把我腿给跑折了!”
田庄的灶房,乃是供应着田庄子上上下下三十多号人,吃喝的地方——虽说,沈白桥小部分的时间会在空间里料理饮食。
可灶房里存放的食物也不在少数。
靠墙角的米缸里,装着冒尖的一大缸苞米饼,圆滚滚的土豆整齐的码放在箩筐里,十来条五花三层的猪肉已经用盐腌上,正悬挂在灶台上方,似乎是要做成熏肉。
而灶台上,用一只水盆,泡着一大块颤颤巍巍,白白嫩嫩的豆腐!
杨二婶不由感叹起来:“这田庄可真是富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