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动作很快,那张关于人员调动的人名单中有很多官司在里头,太后一党能轻易看出哪些是太子的人,哪些是裕王的人。
还有那本账簿,是裕王一党贪污受贿的把柄,岑云寂本来没打算现在交出来的,但被谢绎顺手牵羊给了太后,太后也就决定一箭双雕。
朝堂上,太后垂帘听政,与外戚党派一唱一和,将太子安排的人全部拉下了马,顺便参了裕王一本,参他的人贪污受贿,枉顾朝纲,也把裕王的心腹贬了官。
岑云寂垂眸听着,稍微一想就想明白了其中关窍。
是他书房里的东西被人动了。
他这两天因为自己心里的事,刻意没有去找谢绎,没想到他却给了自己这么大的惊喜。
太后为什么许给他官职已经清楚了,只是……
谢绎是什么时候进他书房拿到这些消息的呢?
岑云寂将最近几天发生的事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画面最后定格在醉酒那天。
那天他难得慌乱,竟没有注意到谢绎那明显的异常!
所以他……是装醉?
那……
男人一时心乱如麻,心中不知是生气多一些还是慌乱多一些,甚至还隐隐有几分窃喜和希冀。
岑云寂现在很想回去找谢绎问个清楚。
但下了早朝之后,太子的人先找他要商讨对策,毕竟这次的事对太子来说是无妄之灾,完全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姬玖夜虽然不慌,但还是很好奇问题出在哪里的。
东宫的幕僚们你一言我一语,岑云寂看着他们开开合合的嘴,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好不容易等他们说完了,岑云寂表情淡淡地说了他的应对之策,又立刻迎来了一堆彩虹屁。
也许是看出了他的不耐烦,姬玖夜先让旁人回去了,只留岑云寂一个在殿中。
“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子可不是傻子,他的人藏得滴水不漏,如果不是出了内鬼,太后的人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这次的官员调动有什么问题。
可如今偏偏就暴露了,连准备好的对付裕王的账簿也到了太后手里,要不是姬玖夜信任岑云寂,估计就要以为是他暗中反水了。
“是谢绎。”
岑云寂脸色复杂。
他把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最后歉疚道:“是臣没有保存好名单和账簿,谢绎也是被太后迷惑了,殿下不要怪他。”
“太子殿下如果信任臣的话,就把这件事交给臣处理吧。”
岑云寂怕姬玖夜会因为这件事对谢绎不满,特意为谢绎开脱。
姬玖夜却想到了手下交给他的小猪面具。
森冷锐利的漆黑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太子殿下矜贵地点了点头,也不再留他。
“你回去吧,孤相信你会处理好的。”
岑云寂松了口气:“臣告退。”
姬玖夜看着他挺拔如竹的背影,觉得他还是一如往常,是很容易让人升起敬佩和赞赏之感的人,与那个一眼看去就简单得能看得到底的漂亮青年完全不同。
谢绎连甩开人都不会,还是让人捡了他的小猪面具送到了他手里。
若是有人告诉他,他会对这样一个胆小、愚蠢又虚荣的人兴趣浓厚,恐怕姬玖夜自己都不会信。
可事实偏偏就是如此。
……
谢绎回到淮安王府的时候,在自己的屋子里看到了岑云寂。
男人正坐在桌边,端着一盏茶细细酌饮。
他已经换了常服,宽袖长袍,摘了玉冠,墨发只被一根簪子半挽起,显得慵懒而随性。
眉眼如画,端坐在那里,就像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水中月、镜中花。
谢绎却脚步一顿,看到他不像是看到仙人,倒像是见了鬼。
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岑云寂听到声音看过来时,那双瑞凤眼中沉浮着的淡淡情绪看得他心里一惊。
但现在跑显然是来不及了。
“站在那里干什么?过来。”
谢绎抿了抿唇,迈步走了过去,随意地坐在了他对面。
他身上还穿着秘书省的官服,青色长袍,衬得他腰肢纤细,昳丽的眉眼也多了一抹清冷俊逸感。
“那么喜欢做官?”
岑云寂的视线移到了谢绎的脸上。
“喜欢啊。”谢绎扯了扯嘴角,扯出了一抹讥笑:“至少不用再自称草民,不用再被那些酸腐文人瞧不起。”
“你已经是淮安王府的人了,谁敢瞧不起你?”
虽然岑云寂看不惯那些草包纨绔,但如果是谢绎,他倒宁愿让他仗着淮安王府的名号肆意妄为。
可能这就是护短吧。
“无名无分的,谁肯看得起我?”
谢绎不耐烦跟他周旋,直接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书房里的东西是你拿的吗?”
“是我。”
“那天你是装醉?”
“是。”
屋内一时沉寂下来,岑云寂盯着他眉眼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就在谢绎被他看得脊背发毛的时候,岑云寂开口了。
他弯起唇角,露出了一个格外温和漂亮的笑:“谢绎,我让你穿我的官服好不好?我的官服是紫色的,品级很高,你穿着一定好看,就像那次骑马一样。”
什么鬼啊?
“但是,你不能再和太后联系,不能再和江念远亲近……”岑云寂起身,慢慢踱步到了他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因为背光,脸上蒙上了一层阴影:“……不能再去做那些让我不高兴的事,要听我的话。”
“你有病吧?”
谢绎想躲开这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岑云寂却伸手按住了他的肩。
明明男人看起来颀长瘦削,飘飘若仙,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怎么手劲这么大?
“你知道吧?你怎么会不知道呢?你很享受这种感觉吧?”
不受控制的话脱口而出,好像心里有个魔鬼在驱使他说出这么恶毒伤人的话。
但他内心深处,在害怕自己被拒绝。
谢绎厌恶地看着他,嘴唇动了动:“是,我那天是装醉。”
“虽然我是有目的的,但如果不这样,又怎么能发现你的心思呢?”他目露嘲讽:“谁能想到,被京中所有贵女爱慕着的淮安王世子,有断袖之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