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这是一个好机会。
谢绎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书案上移开,心里暗下决心——等晚上,他一定会回来,找到太子党羽的人名册的。
他跟岑云寂打了个招呼,就回去准备晚上赴宴的事了。
岑云寂望着他的背影,突然想到前几天与江念远见面,江念远夸他聪明的事。
“你之前不是对他很有意见吗?我没有特地告诉你他去秘书省的事,就是想让他自己历练历练。”他当时这么说道。
但那个曾经打马游街的状元郎,骨子里清高又自傲的江念远,脸上居然露出了一抹窘迫和羞赧。
他不好意思道:“是我当时心怀偏见了,谢绎……谢小公子其实很聪明。”
“……世子殿下是不想我帮他吗?为什么?”
帮都已经帮了,而且不用他说就帮得那么周到,岑云寂还能说什么呢?
他看着江念远的神情,心里有些不快,表面却滴水不漏地笑道:“只是想让他历练一番,有你照顾也好。”
回忆收拢,男人眼底晦暗了几分。
他决定,晚上要早点去接谢绎回来。
……
盛京城内已经有了夜市,且不受限制,“昼夜喧呼,灯火不绝”是常态,某些风月场所,更是夜里才热闹繁华,一直闹到三更也不止息。
谢绎到盛华楼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了,楼内吃酒谈天热闹非凡,楼外灯笼高挂繁华万千,到处都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他到二楼雅间之后,也没跟别人寒暄,就一个人默默坐到了角落里。
江念远到了之后看见他,坐到了他旁边。
来的人不少,摆了有两桌,大家吃着吃着就聊起来了,气氛也热热闹闹像是那么回事。
只是聚餐就免不了喝酒,况且一开始也是说好的要不醉不归,谢绎到现在,已经被人灌了三杯酒了。
他的脸已经红了,眼神却尚且清明。
想到晚上的计划,谢绎决定从现在开始再不能喝了。
他是要装醉,不能真醉了。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针对他,谢绎感觉大家好像都在隐隐灌他酒。
江念远看不过去,说了一句:“差不多得了啊,明日还要任职,今晚不能真的不醉不归。”
“我说少监大人!今日休沐,咱们就别整官场上那套了!”
“是啊是啊,好不容易得空闲,醉酒当歌,人生几何啊!”
竟有人趁机灌了江念远好几杯酒。
谢绎觉得不对,扫视一圈,和那个组局的叫李光的人对上了视线。
他佯装醉酒,眼神朦胧,愣愣地看了他一眼,又低头默默看酒杯去了。
官场微妙啊,小小一个秘书省,竟也有这么多官司在里头。
看来是江念远和他不知什么时候得罪这个叫李光的了,让人家小团体逮着他们灌酒。
也多亏江念远替他挡了几杯酒,最后也许是觉得灌得差不多了,那两人又自顾自地喝起来了。
谢绎正思索着一会儿回去该怎么做,身边却有人凑过来了。
他一愣,转头一看,发现是江念远把脑袋凑过来,还把脸贴在了他的手臂上。
“……”
谢绎仔细一瞧,才发现他的脸红得很,连往日严肃认真的眼睛都不甚清明了,只是一举一动还端正得很,完全看不出醉酒的样子。
想不到江念远酒量这么差。
谢绎把他的头推开,端起酒杯佯装继续喝酒。
江念远却又凑了过来,一板一眼很认真地说:“谢绎,不能再喝了。”
他劈手夺过酒杯,盯着谢绎的眼睛认真道:“我们回去吧?”
他凑得很近,近到谢绎能看见他清亮的眸子中倒映着的自己,也是一副醉态。
但眨眨眼再一看,他分明眼神朦胧,泛着雾气。
岑云寂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桌上有人在喝酒聊天,有人已醉倒一片,而谢绎,和另一个人挨得那么近,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好像已经亲上了一样。
心里“腾”地升起一股怒气,岑云寂勉强把这股不受控制的情绪压下去,走到了谢绎身边。
“世、世子殿下?”
有人还没醉,看到他一脸惊讶。
李光也一扫刚才的阴沉气息,有些惊喜地看着岑云寂。
他是想灌醉江念远和谢绎让他们出丑的,最好借机抓住他们的把柄,把江念远拉下来自己上位。
不过世子殿下怎么突然来了呢?
“本殿来接谢绎回府。”
岑云寂扫视一圈,面带笑意,眼底微冷。
他看见那两个醉鬼凑在一起不甚清醒的样子,心里的怒气平复了些,但还是怒其不争。
在外面不保持清醒,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他把谢绎扶起来,揽着他的腰让他靠在自己身上,转头对一个他认识的文人说道:“麻烦你送江少监回府了,辛苦你。”
“各位也早点回去吧,酒醉伤身。”
世子殿下礼貌颔首,带着人走了。
余下在场的人愣愣的,清醒的听了岑云寂的话都一一告辞离去了,被岑云寂指派任务的那个人也任劳任怨地去扶江念远要送他回去。
“我能自己走。”
江念远拂开那人的手,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看向门口的目光却略带委屈。
似乎不明白,刚才还在旁边的人怎么突然就被人带走了呢?
“诶,少监我扶你吧!”
那个人追着江念远跟他出了雅间。
李光看着散得差不多的筵席,恨恨地喝了口酒。
突然杀出个世子殿下,这次就先放你们一马!
……
谢绎靠在岑云寂身上装醉。
他喝酒容易上脸,喝了三杯确实有点醉,但还能稍稍保持清醒,真真假假,因此也骗过了岑云寂。
回到淮安王府的时候谢绎差点从马车上摔下去。
“诶,小心点!”岑云寂扶住他的手,无奈地责备道:“都这样了还逞强呢?”
“我能走!我没醉——”
谢绎甩开他的手,踉踉跄跄地往前走,眼见着过了自己的院子,反倒往他的院子走去了,岑云寂摇了摇头,无奈地拽住他。
“走错了,你的院子在那边。”
“没错啊……”谢绎指着不远处他的院落,道:“那就是我的院子!”
青年盯着他朦胧的醉眼,眸光晦暗,良久,竟也点了点头:“好吧,你说那是你的,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