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晋王府内烛光摇曳,晋王萧琰,身着锦袍,面容沉静,端坐于书房之中,数位谋士围坐,此时正在商量今晚长公主府发生的事。
一中年谋士轻捻须髯,眸光深邃,开口道:“殿下,标下以为此事有蹊跷,王爷向来海量,怎么几杯酒下肚就不胜酒力。”
晋王努力回想今晚的事,说来奇怪今晚不时有人给他敬酒,他素来是个平易近人的性子,况且敬酒的都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他不好驳了别人面子,只好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酒水下肚后就有些不胜酒力,被人扶着去了厢房小憩,本以为做了场春梦,谁知清醒后发现夺了薛婉的清白。
晋王沉吟道:“不可能是薛府,有嫌疑的是长公主府和其他几个皇子了。”
薛远安那个老狐狸向来明哲保身,夺嫡的事半点也不掺和,对他私下的拉拢已经拒绝过好几次了,若真想把女儿嫁给他只需说一声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还带坏了薛府的名声,连累薛府的姑娘。
另一谋士道:“若不是薛远安,那就是几位皇子了,其一是想败坏王爷名声让陛下对王爷不满,其二是想挑起薛府和晋王付的争斗。”
晋王道:“"那隐匿于暗处的谋划此局的人暂且搁置一旁,当下该如何破此局。”
“为今之计只有先发制人,请陛下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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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海侯府,昔日里辉煌庄严之地,此刻却仿佛被一层淡淡的忧郁轻纱所笼罩,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喻的沉重,因为他们府里的管家大奶奶蒋氏不好了。
此时蒋氏的面容苍白如纸,失去了往日的血色,手指细瘦得仿佛冬日里干枯的枝桠,透着一股不言而喻的脆弱与苍凉。然而,在她的眼底,却燃烧着异常明亮的光芒,贴身侍女平儿知道主子这是回光返照,默默地站在一旁,手中紧握着一块帕子,不时地背过身去,轻轻拭去眼角滑落的泪珠,生怕自己哭声惊扰了主子。
南宫瑜知道妻子大限将至,尽管心中悲痛但还是强忍着,不让妻子察觉分毫,他轻轻地将躺在床榻上的蒋氏扶起,动作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拿过丫鬟递过来的靠枕,小心翼翼地将它垫在蒋氏的后背,让她的身体得以稍稍舒展。
四周的空气似乎都凝固了,只余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显得格外清晰而遥远。南宫瑜的目光温柔地落在蒋氏苍白的面庞上,蒋氏与他对视眼里满含眷恋与不舍。
这一刻,无需言语,彼此的心意已明。
蒋氏的指尖轻轻滑过丈夫坚毅的侧脸轮廓,眸中满是不舍与柔情,仿佛要将这一刻永远镌刻在心间:“夫君,此生能嫁给你我很开心,我们来世还再做夫妻好不好?”
这三个月,是她此生最幸福的时光,夫君几乎天天陪着她,不看来路,不问尽头,一屋两人三餐,日子平静温馨。如果可以她好想好想和他这么过一辈子。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南宫瑜闻言,心头似被重锤猛击,痛楚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妻子的手,将其轻轻贴于自己滚烫的额前,在蒋氏看不见的地方,他眼中闪烁的泪光悄然滑落,声音里带了几分哽咽:“好,这是我们的来世之约,我们都要记得。”
那年元宵灯会妻子身着轻纱罗裙手持一盏精致的莲花灯,灯光柔和,映照着她那绝美的容颜,宛如初绽的桃花,清丽脱俗,让人一眼万年。
此后夜里,元宵灯会的惊鸿一瞥让他辗转反侧,无法入眠,多方打探才知妻子家世,祖母替他向她提亲时她说自己胎里带毒,寿数可能不长,他也问过大夫说好好养着能活到三四十,可妻子今年才二十六,都是自己害了她。
每当夜深人静,他总会自责不已,是他,用这份深情的枷锁,将她束缚在了这短暂的幸福之中。
这时,丫鬟来报说薛府二小姐来了。
蒋氏闻言抓紧丈夫的手,珍重道:“答应我在我死后你和薛二小姐成亲,她是个好姑娘,你一定要善待她,也要善待我吗的芒哥儿。”见丈夫不语,蒋氏有些急切,胸腹微微起伏,似乎呼吸不畅,南宫瑜连忙帮她轻拍后背。
“答应我”
看着妻子满眼的期盼,不舍,焦急。
南宫瑜艰涩地吐出一个字:“好”
我坐在定海侯府的会客厅,茶水都喝了两盏,不一会丫鬟带我去见蒋氏,穿过长廊来到蒋氏屋前,刚好碰上芒哥儿和乳母,此时的芒哥儿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看到我后跑过来扑进我怀里,哽咽道:“薛姐姐,娘是不是要死了,我以后是不是都没有娘了。”
我的心里也不好受,我不知该怎样安慰一个将要失去母亲的六岁孩童,无论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咣当——
房门打开了,南宫瑜走了出来,从我怀里签过芒哥的手,随后对我说:“薛二小姐,内子有话和你说”就在我要迈步进屋时,他朝我抱拳行礼“拜托了,绍之感激不尽。”
我朝他点点头,示意他放心,演戏这事我在行。
我进屋后一眼就看到靠在软枕上的蒋氏,这蒋氏果然不好了,想起门外那对生无可恋,神色哀痛的父子,不自觉地叹口气。
蒋氏听到了我沉重的叹气声,心下动容,她死后为她难过的人除了家人估计也只有眼前的薛姑娘了。
我走过去坐在蒋氏的床榻前,蒋氏注视着眼前朝气蓬勃的少女道:“我听夫君说姑娘同意嫁入定海侯府了?”
在她满含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蒋氏见了,露出如释重负的微笑,脸上都带了几分喜色,看上去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
我很疑惑为什么她选中了我就开口问了。
“为什么夫人一定要选择我?”
蒋氏知道到了此时此刻她能做的只有坦诚,而且薛姑娘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人。
蒋氏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承载着沉甸甸的重量,却又异常清晰:“姑娘是不耽于情爱,自私自利有底线有原则的。”
闻言,我笑了:“夫人很会揣摩人心。”我暗想蒋氏很厉害,只见过两次面就将我的性情猜的八九不离十。
“第一次见薛姑娘是在云来楼的街上,你用糖人逗着芒哥儿玩,你古灵精怪,浑身散发着朝气,我这个久病之人看到你都分外欢喜,更别提芒哥儿。有一种人总能让身边的人不由自主地喜欢上她,你就是这种人。”
她是盼着自己丈夫和儿子在她死后能快乐幸福的生活,当然要选她们都喜欢的人,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她死后祖父与公爹定会出于家族的考量,为夫君张罗续弦之事。既然要娶那这个人选她来定。倘若夫君抗住压力不娶续弦,她也不忍心让夫君孤寂半生,她的丈夫才二十七岁。
她希望自己亲自为夫君挑选的女子,她希望这位女子能与夫君琴瑟和鸣,与自己的儿子相亲相爱,一家人平安喜乐。
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蒋氏有些气喘,歇了会继续说:“你生性洒脱不爱拘束,你喜爱荣华富贵可眼里不仅仅只有荣华富贵,你热爱生活喜爱美食,最重要一点你不耽于情爱,情爱于你而言,有是锦上添花,没有也不会强求。”
是啊,定海侯父子三人都在边疆,府里老夫人不管事,芒哥儿听话懂事,只要我嫁过来府里的一切我说了算,既享了荣华富贵,又可以过无拘无束的悠闲日子。倘若我是真正的薛琳琅我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嫁进定海侯府。
听着蒋氏的侃侃而谈我的眼眸微微发亮,我颇为惋惜,人生难得一知己啊,若蒋氏不死兴许我们会成为手帕交。
蒋氏声音轻柔,满眼柔情:“我与绍之夫妻情深,不过你放心,他是一个负责人有担当的男子,你嫁过来后他会好好待你,或许一时忘不了我但时间会冲淡一切,我陪他的时间只有九年,而你陪伴在他身边的日子有好几个九年,纵使最终他对你没有男女之情,你也不会自怨自怜,会为自己找很多乐趣好好生活下去。”蒋氏望着我,语气诚恳:“你可不可以唤我一声姐姐。”
我发现了,与其说蒋氏了解我不如说,我们是同样的人。蒋氏自小病痛缠身,身上一种超脱于尘世、淡然面对生死的豁达与异乎寻常的清醒。
我拉过她瘦骨嶙峋的手,真心地唤了她一声:“姐姐”
蒋氏眼含热泪,让丫鬟将门外的父子二人叫进来,她知道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有些事不交代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芒哥儿一进屋就挣脱父亲的手,扑在床榻边哭道:“母亲,不要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