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惊尘十分不确定的转过头去,正好看见那不远处站着的男子,一身玄色蟒袍,细腻的金丝线将其绣得栩栩如生,在阳光的映照下,身子微微一动,那蟒便像是真的活了一般,让人叹为观止。
这种精湛的绣工,也足以彰显了这衣服主人的地位,整个凤玄国也仅此一件,绝对找不出来第二件。
听说在完工之前,那些绣娘们还特地磨了一块金色的灵石,将粉末和金丝混合在了一起,这才会有着这般奇效。
不过每一块灵石都是蕴含着灵气,人的身上也有一种“气”。
气气不相合,那么这衣服穿在身上,无论怎么看,都会显得十分的不合适。
洛煜珩却不然,他的身上有着独特的王者之风,那输于强者的气息,任谁都会被折服。
洛惊尘的眸光忽闪了一下,看着洛煜珩,随后又看了看洛煜珩的面容,心中百般滋味。
“让这些太医先退下吧,本……我还暂时死不了,等我快死了再将他们召进来就好,我想跟你和楚念安说说话。”
鬼使神差般,洛惊尘开口道,本来想要下意识的自称为“本皇子”,可是却忽然想到,自
己现在似乎早就已经失去了资格。
而说完这些话之后,连他自己都止不住的惊了一下。
他竟然想要找他的死对头说说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是怎么想的,大概是躺在这床上久了,所以脑子也跟着不太好使了吧。
洛惊尘这样想道,而几位太医还颇有些犹豫,纷纷望向了洛煜珩,洛煜珩点了点头之后,他们也不好在说些什么。
反正起码这里还有楚姑娘在,应该不能出什么大事吧?
“臣等告退,就候在大门处,殿下若是有应,随时喊老臣们便是。”
随着一阵动作和大门被关合的声音落下,整个房间中,便只剩下了三个人,一下子就显得安静空旷了不少。
许是因为方才人太多,这屋子都快要闷得洛惊尘喘不过气来。
但是不知道怎么,即使是现在,人都快要走光了,他还是觉得胸闷。
他撑着身子,十分勉强的从床榻上坐起,期间有好几次,双手从床榻边滑落。
他的身子实在是太虚弱了,从前洛惊尘习惯了衣食无忧的生活,要什么有什么,想吃什么都有,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也都有。
几年前他出宫到
外探察民情,那一年是大饥荒,土地干涸,河流干涸,老天爷滴水不下,庄稼全都枯死,秋收时节竟无半点收成。
看见这一片荒凉和那些面黄肌瘦的百姓们,洛惊尘当时只是觉得奇怪。
毕竟在他的认知中,凤玄乃大陆四大强国之一,要什么有什么,应有尽有,何况当时他每日都能吃上山珍海味,怎么能有人会被饿死呢?
饿死,那是绝对不会存在的事情,听起来都是十分的荒谬。
可现在,洛惊尘低头间便无意看见了自己的这身皮包骨头,很是吓人,他现在全身上下,估计也就只剩下这几排肋骨了。
八成,他离着当初的“不可能”,已经很不远了。
而几次洛煜珩都想扶他起来,却都被洛惊尘给推开了。
他虽然已经不太行了,可是还没有废到什么都要用人的地步。
就给他留一些最后的自尊心吧,哪怕这点自尊心,已经变得十分的可笑。
他以为他会辉煌一生,却不想原来这十七年的光景,才是他的顶峰。
顶峰之后,便是一路滑坡。
直到他最终坠入深渊万丈。
“我现在这副样子,是不是看着很可怜?你应
该很高兴吧,二哥,不,现在应该叫你夜王殿下才是。”
洛惊尘勉强撑起了身子,身后靠着枕头。
外面冷风呼啸,这屋子里加了木碳,原本应该十分暖和才对,但是洛惊尘感觉到的,只有僵硬呵冰冷。
原来,心是冷的,无论是什么,都会跟着变得很冷。
洛惊尘侧过眸子,看着楚念安和洛煜珩。
那副淡然的模样,已经丝毫没有当初和洛煜珩针锋相对般的神情。
有些人啊,总要经历过一次生死关头,又或者是什么大的劫难,才能看开放下,并且想通许多事情。
现在想想,曾经他那般放肆的活着,每天都在想着怎么才能将洛煜珩踩在脚下。
母后想让他拉拢和楚青丝的关系,将来好借助她神女的身份,还能用楚家的财产,助他一臂之力。
他便真的三番几次去找楚青丝,一有机会出宫便去找她玩。
当年的楚青丝,看起来也十分的喜欢他,不过这一切似乎都在他,还有他母后的意料之中。
甚至在那几年的时间里,洛惊尘十分的纠结,他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喜欢楚青丝,还是喜欢神女。
他的宫中有十数名妾室
,无非都是相中了她们的姿色貌美。
他是凤玄国的三皇子,更是未来储君之位的不二人选,多纳几个妾室进门,将来无非就是全都给抬个位份,充实后宫,理所应当。
不像他这父皇,明明应当坐拥后宫佳丽三千,偏偏一双眼睛,只落在洛煜珩的母妃身上。
他的母后乃是皇后,是这后宫中,除了太后娘娘之位,唯一一个最为尊贵无比的女人。
皇贵妃虽然仅次于皇后之下,但也只是妾室,并非嫡出。
洛惊尘时常为白直言而感到不值,但是却没有办法,嫉妒的种子在他心中更加的扎下了根。
母后想让他继承大统,他便要努力完成母后的心愿,继承大统,登基为皇。
父皇让母后失望,但是他却不能。
只是,他自己似乎也没有这么争气。
他根本争不过洛煜珩,而他仅有的能够争储的筹码,也全都是源于他的祖父家。
“我没有,只是你现在又何必这样糟践自己的身体,你的母后并不希望看到她辛苦养大了快二十年的儿子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洛惊尘却只是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母后?似乎已经不能这么称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