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清河几近恳求道,可乌其芜缓缓的转过头,看向他,眸中依旧是一片死寂。
“那是你想的,并非是我所想,你若还真把我当成你的师弟,不如就此放过我,也放过你,就当我们从未认识,也就当我从未进过白家,只希望有来世,你好好做你的白家嫡公子,我随便讨个活计,能够草草一生也未尝不可。”
曾经的乌其芜,也被喻为是白家外门子弟中横空出世的天才,只是可惜,这所谓的天才,因为在大赛中过于崭露头角,便被人亲手坠入了深渊。
幸存一命,他的身子本来就已经变得破败不堪,靠着一些捡漏的食物才勉勉强强的苟活下去。
而后来长时间的为他灌输毒药和一些连他至今都叫不上名字的奇怪药水,更是将他这副身子给掏空了。
炼就蛊虫之术,其实也是在为了给他续命。
炼成之后,他便和蛊虫相依相生。
他为蛊虫提供生命,而蛊虫们也会在他需要的时候,为他提供灵气,为他疗伤,为他延年益寿。
但也会存在着反噬的作用,时间越长,他的身体情况就会越发的不好。
所以蛊虫之术虽然厉害,但一旦
炼就,就相当于将自己往绝路上推。
千百年来,但凡是炼就蛊虫之术的人,死相都十分的惨烈。
早在第一天的时候,乌其芜便知道,也预测了自己的未来。
但是只要能报仇,这些都是无所谓的事情。
而现在报仇之事无果,乌其芜觉得自己这一生,似乎活着便是个笑话。
蛊虫被毁,心血被毁,就算他有那份想要好好活下去的心思,来自蛊虫之术的反噬也定然不会让他好过。
“你也应该知道,像我们这种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吧,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蛊虫之术本就是一种邪术,所以才会被你们的老祖宗藏匿于白家的机关之中,不到白家万不得已之时,家主不可修。”
乌其芜的声音轻飘飘的,落在白清河的心上,却宛若一记重锤,狠狠的碾压了他的心脏。
身为现在白家的三长老,白清河又怎么会不知道这一点。
“不,只要用些药材以毒攻毒,就能代替蛊虫在你身边的存在,只是,只是你以后可能就会,就会你……”
“就会整日泡在药罐子当中?”乌其芜苦笑了一声,“那你以为,我会很喜欢这样的日子吗?”
他喜爱自由,不喜欢被束缚,看见自己拖着一副残缺的身子,他对自己只会感觉到越来越多的烦闷。
“我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你看,大陆这么大,还有很多地方,很多漂亮的景色你我都没有见过呢,看过了,这一生倒也并非是罔来,还有那么多的吃食,很多都是咱们活了大半辈子都没有见过的,还有很多药草,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不能让先前的污秽彻底挡住了你的双眼。”
白清河劝解着,只希望乌其芜能够答应他的请求。
可乌其芜只是一声又一声的苦笑。
这哪里是他的梦想?
他看啊,这分明就是白清河自己的梦吧。
“你为何非要将我留在你身边不可呢,我只是一个累赘,一个拖油瓶,没了我,你回白家继续做你的三长老,十年之后若你退位,新的继承人接受三长老之位,你自己倒是也能乐得自在,游山玩水,又有何不可。”
可是若带上他的话,那些药材成倍成倍的价格,惊为天数。
又或许现在凤玄皇帝还在下令追查他,他们又能走到哪里去呢?
“你啊,还不明白吗,我一心求死,你为何就不能放过我
?何况就算你用这样的方式来延续我的生命,你的灵气也有限,你也支撑不了多久,你应该比我更加的明白,你现在的状况,一旦有一天,你的灵气不够灌输于我,我将会永远长眠于此。”
话说到最后,乌其芜却忍不住笑了。
也许这才是他现在最大的愿望。
但白清河又怎么会允许?
他寻了乌其芜三十多年,终于,他现在就在他的眼前。
他怎么可能再度放手,让乌其芜又从他的身边离开。
不,绝对不行。
他绝对不会允许。
乌其芜是他的师弟,也只能是他的师弟。
他做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要将乌其芜留下来,让乌其芜留下来而已啊!
他用谎言欺骗了那么多人,就是为了能够将乌其芜救下,不仅如此,他还背叛了白家,背叛了夜王,也对不起楚姑娘对他的信任……
可是现在,兜兜转转,乌其芜竟然让他再次放手?
白清河无法接受,只要他还活着,他便会想尽办法延续乌其芜的性命,让乌其芜继续活下去。
“你真的,就这么想要摆脱我,摆脱这个世界,难道你一点儿都不顾及我们曾经的兄弟之情?我找了
你三十多年,这三十多年中,我没有一天没有在不想你啊,你就这么忍心,甘愿将我抛下是吗。”
白清河止不住的颤抖,一滴泪,悄然从眼角处滑落,也同样落到了乌其芜的视线之中。
乌其芜眸光一颤,但也仅仅是这一瞬间,便转瞬即逝。
他的心里,早就已经毫无波澜。
放过他,也是放过他的师兄。
“若你真的还当我是你的师弟,就让我体面的离开吧。”
苟延残喘,形如枯竭。
——
出了山洞以后,已经是夜幕降临。
冷冷的风,呼啸而过,不断的捶打着白清河单薄的衣衫。
白清河走出了不远,而后才终于顿住了步伐,缓缓的转过身去,双目通红不堪。
甚至连他的眼泪也早就已经干涸,他连哭也哭不出来了。
抬手间,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如排山倒海般的震响,响彻整个天际。
山洞地崩山摧,连带着一切,都被掩盖在了一片碎石的废墟之中,也包括他那心心念念的人,将一切的一切,全都掩埋。
星星挂在半空,星光点点,有的却只是凄凉不已。
白清河呆呆的驻足的好久好久,直到第二天黎明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