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
云芝自幼跟在顾如烟身边,从未见过她用这般阴冷渗人的语气说话。
她不觉得此事怪江书,可……顾如烟现在的样子,着实吓人。
让她恨一个人,总比让她沉浸在痛苦中走不出来要强。
云芝心一横,“娘娘,江妃娘娘一早便去了清凉殿,定是早就知道岳侍卫遭遇了不测,可她……她平素里与您这般交好,却不曾告诉您……”
顾如烟眸中闪着阴冷的光,“是啊……”
云芝:“江妃娘娘若早点说……娘娘也不至于,就丢了孩子……”
“孩子!”
这两个字,利剑一般穿入顾如烟心口。
是啊,她没了孩子……都怪江书,全都怪江书!!!
衣袖下,苍白的手指猛地攥紧。
云芝担心道,“娘娘……”
“本宫无事。”顾如烟咬牙,“去,给本宫的父亲传信。叫他送好的大夫,最好的药进来,给本宫好好补一补身子!”
听见这话,云芝长出了一口气,“好,娘娘肯想开,就最好……”
华丽荒凉的藻井下,顾如烟苍白的脸上慢慢扯出一个笑容,“想开?本宫当然要想开。本宫……要为我那可怜的孩儿,报仇!”
三日后。
江书再来到福康宫,终于见到了顾如烟。
江书踏入福康宫,便见顾如烟斜倚在贵妃榻上,身着家常的藕荷色襦裙,乌黑的长发只用一根玉簪挽起,几缕青丝垂在脸颊,更衬得肌肤胜雪。她手中捧着一卷书册,神情专注,眉眼间不见丝毫悲伤,倒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看上去,身子恢复得不错。
江书心下稍安,看来顾如烟并不知道岳坚的事,否则以她那般刚烈的性子,此刻断不会如此平静。
“顾姐姐身子可好些了?”
江书上前,关切地问道,目光却有意无意地扫过顾如烟的腹部。她毕竟是失了孩子,可惜……
顾如烟放下书卷,抬头看向江书,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劳你挂心,本宫已无大碍。”她放在小腹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抽了一下,“孩子……都是缘分,强留不得。”
“你能这么想,就最好。孩子……以后还会有的。”江书暗暗松了口气,看来顾如烟是真的不知道,也罢,这件事就让她永远蒙在鼓里吧,省得徒增悲伤。
“本宫看得开。”顾如烟淡淡笑笑,“侍寝后,就什么都看开了。”
江书微微一滞,她下意识皱眉,“顾姐姐,那日……你如何非要去侍寝?”
她明明让顾如烟再等等的……
顾如烟淡淡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本宫也想像你说的那样,再等等,可是……本宫等不了了。”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曾经孕育过一个鲜活的生命,如今却空空如也,这种锥心之痛,让她无法承受等待的煎熬。
“是本宫……太心急了。”顾如烟眼眸低垂,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江书,对不起……劳你为我费了这么多心。”
她哽咽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但江书明白她的意思。
江书轻叹一声,伸手握住顾如烟的手,柔声安慰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你且安心养好身子,其他的事,日后再说。”
“本宫知道。”
顾如烟眉眼间是淡淡的笑,她向云芝,“把本宫亲自绣的香囊,给江妃娘娘拿来。”
江书一愣,“你身子还没好全,怎能做这个?”
“无妨的。”顾如烟还是淡淡的笑,“本宫手里不做什么伙计,心中便要瞎想,还不如……”
她眼睛一红。
江书心疼,连忙道:“别说了。既然是你的心意,我自然收下……”
云芝将一个绣着并蒂莲花的素雅香囊递给江书,江书拿在手里只觉香气清甜,沁人心脾。
“这香囊里,我放了些安神的东西,对睡眠有益。”顾如烟见江书爱不释手,便笑着说道,“你每晚将它挂在床头,也能睡个好觉。”
“多谢你……”
“你我之间,说什么谢呢?”顾如烟道,“这东西若能帮你睡上一个好觉,也算对得住我这般辛苦了。”
福康宫外。
江书长出了一口气。
顾如烟没事,真好。
顾如烟是她入宫前就认得的人,她私心里也不希望她出事。再说,临进宫时,顾相的叮嘱……
宜人扶着江书的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走出福康宫巍峨的宫门,宜人才小心翼翼地开口:“娘娘,奴婢冷眼里瞧着,顾妃娘娘她……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什么不一样?”江书神色淡淡,抚了抚手上的并蒂莲花香囊,只觉那清甜的香气钻入鼻尖,莫名让人心安。
“奴婢……也说不上来。只是……她刚失了孩子,好像、好像也太镇定了些……”
江书顿了顿。
“顾妃入宫前,就性子倔强刚强,能这么快从打击中爬起来,本宫很佩服她。”江书顿了顿,“再说,岳坚的事,她还不知道……”
宜人迟疑着,“那,要告诉顾妃娘娘吗?纸终是包不住火的……”
“先不要。”江书摇摇头。
这几日,鸿庆帝忙于政事,未来后宫,正好给了她机会。她差人去侍卫所问过,只说都听到了岳坚的死讯,却都不曾见过他的尸体。至于小周妃身边那个宫女莹儿的尸首,宫女所那边倒是有人见过。
这两人明明是一起被打死的,却为何只有一具尸体?
可动手行刑之人在清凉殿内,是万吟儿心腹,她实在打探不着……
深吸一口气,江书:“本宫总觉得,这个侍卫身上,还有些谜团……”她顿了顿,“再给本宫些时间,本宫定能查明……”
永寿宫。
江书看着手中香囊,上面的并蒂莲。
顾如烟一针一线地绣着这并蒂莲的时候,岳坚已经死了……
她走到床边,迟疑了片刻,终是将香囊挂在了床头。到底是顾如烟的一片心意,不好辜负。
香囊刚挂好。
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并着太监尖细的嗓音:“皇上驾到!”
鸿庆帝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