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绷着脸,面露为难地来到孟行止跟前,小声劝道:“侯爷,这块石头无缘无故出现在此处,恐怕是天意,随便砸了,会不会让老天不满啊?”
他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周遭好几个人听到了。
那些干活的狠狠咽了口唾沫,生怕被殃及池鱼,纷纷后退,拉开他们和石头的距离。
其中一个胆小的,更是哭丧着脸亲求情:“侯爷,万一真是老天爷的提醒,咱们置若罔闻,会遭天谴啊!”
“孤倒要看看,是什么天谴!”凌苍撑着黑色描金油纸伞,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
俊俏的面容略显阴鸷,狠辣目光从众人身上一一掠过。
眉宇间的警告,不言而喻。
几个胆小的吓得畏畏缩缩,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让凌苍盯上。
然,凌苍抬起手,轻飘飘地指向那个胆小如鼠的男人,道:“你来。”
那人正是说会招来天谴的人,众人都叫他大山。
别看大山生得人高马大,胆子小的很。
正如此刻面对凌苍的审视,大山吓得两股战战,面色惨白,大颗大颗的冷汗从额头滑落。
一切落在凌苍眼中,化作无尽的嘲弄和不屑。
下一刻,凌苍一脚踹中大山的膝盖,只听卡擦一声,大山发出尖锐的惨叫声,右腿诡异地向后弯折。
凌苍还不尽兴,幽暗的眼神中充斥着跃跃欲试。
然,不知道他想起了什么,终究把心底那股子凛凛杀机压了下去,故作如常地训斥道:“竟敢议论皇室,胆大包天,理应死罪,今日情况特殊,孤免了你的死罪,但活罪难逃。”
三言两语将大山心底最为恐惧的东西勾出来,旁人也不敢再议论半分,生怕被凌苍砍了脑袋。
议论皇室本就是死罪,凌苍还能放过他一条命,也算仁慈了。
众人看了看石头,又看了看凌苍,眉头几乎都要拧成一团了。
凌苍仍旧亲自撑着黑色描金大伞,一步一步,来到那块巨石前面。
“上者不仁,天下不宁,好一个天下不宁啊。”
凌苍嗤之以鼻,当即命人将石头的全貌描摹出来,快马加鞭送到京城。
此外,石头也被人抬了出来,随意安放在泥泞的平地之上。
绵绵细雨落在巨石之上,显得那几个字更明显了。
凌苍特意让工匠检查过,上面的字并非人工雕刻出来的,而是自然形成。
于凌氏皇族而言,这就是天意。
凌苍独自坐在距离巨石不远的凉亭下,目光凛冽幽冷。
这块石头利用好了,能让他在父皇心中的地位水涨船高,还能让凌术和皇后付出代价。
利用不好,不止他,就连整个凌氏都会受到牵连。
平日里,他们皆不把百姓放在眼里,可归于天命,他们怕了。
真是老天有眼,要收回凌氏一族的无上荣光?
不。
凌苍更愿意相信,这是上苍赐予他的机会,只要利用得当,就能解决他的宿敌。
思及此处,凌苍忽而展眉一笑,凛冽的眼睛里透着赤裸裸的算计。
不远处,孟行止手执青伞,面色平静地监督众人挖渠,确保不会出现任何差错。
那块巨石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不敢有一丝一毫的纰漏。
经此一事,进度反而加快了。
孟行止平静无澜地看着这一幕,心知江南的戏开锣了,京城也该热闹起来了。
巨石一事传到京城,一夜之间,人尽皆知。
皇上绝不会承认,此事因他而起,自然要把责任推脱到旁人身上。
当今皇后母族正是江南的父母官,发生这种事情,他们责任最大。
故而,黄山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狠狠斥责了皇后的父兄,将上位者的名声,安插在皇后一族头上。
皇后想为父兄求情,在御书房外跪了整整三日,却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还得了皇上旨意,让她禁足寝宫,无事不得随便出入。
被皇后压制的宸妃立刻成了皇上最宠爱的妃子,连同宸妃的母族地位也水涨船高,竟能够亲自审理江南水患的贪官污吏。
此事传到皇后耳中,皇后一夜之间就病倒了。
三皇子凌术欲上门探望,却被皇上的心腹半路拦截,请去了御书房。
御书房中,皇上半靠在他专属的龙椅之上,周身都散发着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气息。
“你难道不知道,满朝文武,甚至天下百姓都盯着你和你母后,就等着抓到把柄,让你二人万劫不复。”
皇上怒其不争,面色阴沉地盯着凌术,“你母后没有病倒,如今在寝宫里安稳得很,一切都是权宜之计。”
此话一出,凌术眼底掠过一抹茫然,抬起头来看向他又敬又怕的父皇,问道:“父皇,此话当真?”
皇上冷嗤一声,反问道:“难不成,你认为朕还用欺骗你?”
理直气壮的反问让凌术生出几分恍惚。
可片刻之后,他的目光又变得坚定起来。
正如母后所言,父皇向来薄幸冷血,心中最在意的只有他自己的安逸享乐。
巨巨石的消息刚刚散播开来,父皇就迫不及待地把罪名按在外祖父和舅舅们头上,让他们闭门不出,等待凌苍带罪臣回来,严加审问。
甚至亲手把锋利的刃交给一向不和的宸妃,狠狠刺向母后。
凌术心中生出浓烈的失望。
然,他再回过神来,对上皇上审视的目光时,又变成往日恭敬的模样,毕恭毕敬地向皇上行了一礼,道:“儿臣明白了,多谢父皇提点,儿臣定不会让父皇失望,也会还母后他们一个清白。”
此话掷地有声,清晰地钻进皇上耳中。
只是毫不犹豫的语调让他隐隐嗅到几分偏向皇后一族的气息。
皇上半眯着眼睛,将凌术从头到脚审视了一遍。
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如同一座巨山,毫不留情地压在凌术身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当他饱受煎熬之际,头顶忽然传来皇上轻笑的声音。
“术儿,你稳重沉着,比你皇兄多了几分仁善,如此,更加适合坐上朕的位置,但一切还要你自己去争去抢,还不能给自己留下任何污点,明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