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孟行止离开后,溶月方才静下心来,转身对上目光复杂万分的秦大夫,问道:“咱们还有多少药材?”
说到正事,秦大夫的思绪也被拉扯回来,带着溶月一一查看了所剩药材。
药材还有许多,但有没有用就未可知了。
秦大夫咬咬牙,神情晦暗不明:“溶月,你如此坚定,就不怕……死在这儿吗?”
他们都清楚,瘟疫并非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
最后一定有人活下去,但他们不一定能活到最后。
溶月亦明白他的言外之意,苍白的唇勾起一抹安抚人心的笑意,轻声道:“这才刚刚开始,咱们可不能认输。”
是啊,瘟疫又如何,只要他们尽心竭力,就一定能想到办法。
秦大夫仍记得他从医的初心,只希望能够凭借自己的能力,挽救更多的生命。
如今这一天到来了,他怎能退缩不前。
思及此处,秦大夫紧紧握住拳头,眼睛里透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你说得对。”
二人相视一笑,便全身心投入到查找治疗之法上了。
另一边,孟行止用最快的速度将信送出清水巷,命人前去寻找方神医和安婆婆,用最快的速度将二人带到江南。
与此同时,修改后的水渠图纸也送到了离水河边,让长风全权处理此事。
长风只得尽心尽力地监工,生怕出现任何差池。
然,事与愿违,孟行止被迫留在清水巷中,凌苍便顺理成章地接管他们挖渠引水一事,整个眠城,都成了他的地盘。
短短两天,孟行止带来的侍卫就死了五个,皆被凌苍以各种理由杀死。
长风心知孟行止还需要时间,解决了城中瘟疫,方能光明正大地走出清水巷,他只能伏低做小,哄得凌苍高兴,才能留下。
幸而有长风继续监工,挖渠没有出现任何差池,滚滚而来的河水被引向眠城各个地方。
还有各种储水的地下坑,将那些河水留在其中,将来百姓可以用来灌溉农田,省时省力。
这日,凌苍看着这些工人有条不紊地挖渠,无论发生何事,都尽心尽力,他心中亦有些佩服孟行止。
孟行止能虚伪至此,收买诸多人心,让这些贱民一心为他卖命。
想到那夜,溶月为了孟行易拒绝自己,凌苍怒极反笑,不屑一顾地小声呢喃道:“这么厉害,活着从清水巷出来再说吧。”
他手下的大夫查过,这次瘟疫来势汹汹,起初病情并不严重,可一旦过了像风寒那个阶段,便厉害得很,轻而易举就能要了人的性命。
如今眠城内还有百姓出现各种风寒症状,他索性派人将所有感染风寒的百姓都赶去清水巷。
那些人的病越来越严重了,孟行止在清水巷中,恐怕要支撑不住了。
一世英名的长宁侯竟然死于瘟疫,听起来就很可惜。
凌苍想到那个画面,心中愈发激动。
或许孟行止死了,溶月还活着呢。
他眸底泛起一抹危险的光芒,待到孟行止化作黄土枯骨那日,他定要带着溶月,前去踩上一脚。
思绪起起伏伏,宛若海浪起伏。
然,一个壮丁顶着大雨,扛着一块石头从凌苍不远处经过,一不小心便摔了一跤。
硕大的石头重重砸在地上,溅了凌苍满身的泥点子。
方才还满脸冷意的凌苍忽而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看向摔倒的男人。
“小的该死!求殿下恕罪!”那人吓得面色惨白,顾不得周围是何情况,扑通跪地,连连磕头。
额头早已被碎石头撞破,鲜红的血液和泥水混合在一起,显得格外狼狈。
然,凌苍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面无表情地接过刘公公递来的手帕,擦去脸上的泥点,压抑在心底的那头野兽,早已咆哮不安,跃跃欲试。
众目睽睽之下,许多人都目睹他以不同理由处死了孟行止的人,今日他再对百姓下手,恐怕会遭到百姓的痛骂。
沉吟片刻,凌苍终究将心底那份冲动压抑下去,看似温和地说道:“无妨,你们日以继夜地赶工,怕是累得不轻,都歇息片刻吧。”
那人松了口气,却不敢停下来休息。
好不容易有机会能够解决水患,他们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岂能轻易错过这个机会。
见所有人都各司其职,凌苍半眯着眼睛,心中越发阴暗。
清水巷中。
溶月面色苍白,素白的手指急促地翻开一本又一本医书,喉头忽而溢出一阵痒意,让她忍不住咳嗽。
一旦咳嗽起来,便是撕心裂肺。
她忍不住捂着胸口,好不容易才将这股子难受的感觉压了下去。
一旁的秦大夫等人面色晦暗不明地看向溶月,小心翼翼地说道:“溶月,你去歇息吧,过于劳累,拖垮了身子,会让你病情加重。”
溶月深吸一口气,又取了两张浸透了汤药的帕子,将口鼻遮得严严实实,并摆了摆手,有气无力地说道:“无妨,我心中有数。”
她如今已经找到两个法子或许能够根治这场瘟疫。
其中一个药方需要的药材价值千金,更是少之又少,无法大量熬煮。
但另一个药方中,有一味药材含有剧毒,一旦掌握不好用量,服用之人就会立刻命丧黄泉。
她悄然掐紧手心,面色凝重地看着身旁的两个药方,将她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疯了?!”
秦大夫面色凝重,眼神中充斥着不敢置信和不认同。
“张大夫等人病重,时常昏迷不醒,你如今是我们几个中,最有天赋的大夫,也是大家最大的希望,倘若你以身试毒,有个三长两短,其他百姓该如何是好。”
秦大夫说到这,面色不善地摆摆手,拒绝道:“总之,我不会同意此事。”
“人命关天,由不得我们拖延,咳咳!”
溶月捂着胸口,又咳得撕心裂肺。
秦大夫见她急火攻心,面色极为难看地劝说道:“咱们以往配的药,皆是直接给他们服用,这次为何必须你来试药?分明还有更多的人可以……”
试。
他终究没把最后一个字说出口。
他们都知道,这次试药,势在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