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北将军!”
皇上阴沉有力的声音从高位上传来
定北将军抬起头来,拱手行礼道:“臣在。”
“你不忍看长宁侯受刑,是认为朕昏庸无道吗?”
他声音森冷骇人,带着几分警告意味。
定北将军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面上却没有半分表露,平稳镇定地说道:“皇上所为,皆有道理,雷霆雨露,皆为君恩。”
“好一个皆为君恩。”
皇上冷笑一声,居高临下地看向定北将军,语调中带着几分幽冷:“既如此,定北将军就亲自去行刑吧。”
定北将军藏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悄然紧攥成拳头,只觉得杀人诛心,还要毕恭毕敬地向他谢恩。
待他动作僵硬地向皇上行了一礼,步步沉重无比地走向孟行止,接过木杖。
孟行止面色惨白如纸,大片的鲜血从他侧脸滑落,刺得定北将军眼睛疼。
他打起精神,面带微笑地看着定北将军,道:“劳烦将军了。”
定北将军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随即继续行刑。
待孟行止受完一百杖,整个人已经被冷汗浸透,有气无力地趴在地上。
见此情形,皇上冷喝一声,“送长宁侯回府,待他养好了身体,再跟朕争论。”
话音落下,皇上拂袖而去。
定北将军早已绷不住心底的担忧,立刻让人将他送回长宁侯府。
溶月正在庭院整理药材时,便听见一阵喧闹声。
素白小手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她抬眸看去,面色惨白的孟行止便被人抬了进来。
手中药材不自觉地掉落在地,她大步流星地走上前去,绵软的声音忍不住颤抖:“侯爷……侯爷怎么了?”
定北将军狠狠擦了擦脸上豆大的汗珠,沉声道:“惹恼了皇上,挨了一百杖刑,情况不太好。”
一百,杖刑!
溶月脑子里嗡的一下,娇俏的小脸顿时褪去血色,沉声道:“将侯爷送回卧房。”
定北将军知道她医术高超,也就没有反驳,立刻让人快点将孟行止抬回卧房。
溶月二话不说,回房找到各种金疮药和银针,来到孟行止卧房中,为他检查伤势。
本就被大火留下骇人伤痕的后背上,早已被打得血肉模糊,衣裳甚至贴在了伤口上,稍微撕扯一下,便有更多鲜血溢出。
溶月看得心惊胆寒,却不敢犹豫半分,小心处理掉贴在伤口上的布料,再清理伤口,具体检查伤势。
诊脉之后,溶月方才松了口气,道:“幸而没有伤及经脉,都是皮外伤,只是要多养一段时间。”
说罢,溶月便细心为孟行止上药,包扎。
一切完成后,她后背已然生出一层细密的薄汗。
“让侯爷安静地休息会。”她目光晦暗不明地看向孟行止眉头紧蹙的睡颜,密密麻麻的心疼蔓延开来。
得知孟行止没有生命危险,定北将军亦松了口气。
他不敢太放松,怕皇上震怒,责罚他事小,孟行止重新受罪事大。
故而他只能暗中留几分力道,却无法保证一百杖后,孟行止还有多少气儿。
定北将军长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扫了孟行止一眼,道:“那我就回去了,溶月大夫,你让长宁侯好生养伤,我改日再来看他。”
“是。”
溶月福了福身子,将礼数做到最周全。
待定北将军离开后,外出的老夫人和姜云等人才风风火火地赶回来。
“侯爷啊!”
姜云用帕子掩面,哭哭啼啼地跑到孟行止卧房门口,就要冲进去瞧个究竟。
溶月反应极快,面无表情地堵在门口,难得挺直腰板,毫不畏怯地对上姜云责备的眼神,道:“侯爷身体不适,需要静养,请姜姑娘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切勿打扰侯爷养伤。”
见她态度如此坚决,姜云顿时放下帕子,面色不善地盯着她,训斥道:“你在教我做事?我关心侯爷伤势,岂是你一个小丫鬟能够阻拦的。”
“止儿身体不适,就让他静养。”老夫人由孟诗婉扶着,祖孙二人面色凝重地向她走来,忍不住向卧房里张望。
姜云被老夫人这么训斥,面上生出几分不满,颇有微词道:“老夫人,奴家也是担心侯爷,谁知道溶月的医术能不能保侯爷平安……”
“他福大命大,自然平安无事。”
老夫人当即打断了姜云的话,面色森然地扫了姜云一眼,道:“溶月的医术自然没问题,你且闭嘴,休要在她面前指手画脚。”
“老夫人…”
姜云不服气,娇媚的脸上带着几分怨气。
然,老夫人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她只好把所有心思都收了回去,安安分分地候在一旁。
老夫人冷哼一声,转头对上溶月的目光,才问了孟行止的情况。
得知孟行止只是外伤,并没有伤到内里,老夫人和孟诗婉才松了口气。
“你近日好生照顾止儿,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另外,别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靠近止儿,免得影响他伤势恢复。”
老夫人说这话时,幽幽地看了姜云一眼。
有所察觉的姜云亦无可奈何,外人皆知她是皇上赐给孟行止的美人,如今他被皇上责罚,她的身份也就变得微妙起来。
即便她如今已经全心全意效忠于孟行止,她也无法向其他人解释。
罢了。
姜云轻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候在一旁。
待夜幕降临,溶月独自守在床榻边,身边放着一碗刚熬好的汤药。
见他眼珠子微微转动,她便知道这人醒了。
“侯爷感觉如何了?”
溶月微微俯身,靠近了他些许,轻声问道。
听到熟悉的声音,孟行止幽幽睁开眼睛,狭长而深邃的眼眸中带着几分晦暗。
“暂时死不了。”
他呼吸很轻,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和失望。
他曾多次向皇上提出,为江南开渠引水,为百姓谋福祉,皆被皇上拒绝。
皇上说国库空虚,却一再派人修建行宫,大兴土木,只为维持他奢靡的生活。
如此君主,何谈心怀天下。
孟行止长叹了口气。
几位皇子跟当今皇上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如此皇室,如何让天下安宁,河清海晏。
“这药苦吗?”
孟行止忽而转头看向溶月,语调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