溶月都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长宁侯府,又如何应付了挑刺的姜云,浑浑噩噩地回了卧房。
她仍记得凌苍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她,愿不愿意入东宫。
他说,他许不了太子妃之位,但于她一个小丫鬟而言,哪怕是太子侍妾,也比区区长宁侯的通房丫鬟好千倍万倍。
可身份高低贵贱,又怎比得上她愿意。
她愿意留在长宁侯府,哪怕顶着一个通房丫鬟的身份。
她愿意步步为营,处心积虑地算计孟行易,让孟行易和纵容他的陈氏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这一切都不是太子许诺的荣华富贵能比的。
然,她不确定此次不动声色地回绝凌苍,是否会对医馆乃至整个长宁侯府产生影响。
考虑良久,她决定将此事告知于孟行止和孟画凝,让他们早做准备。
不等她见到孟行止,孟行止就被姜云带走了。
听说姜云买了一身极漂亮的衣裳,水蓝色的,轻纱薄如蝉翼,穿在身上,翩翩起舞,宛若蹁跹蝴蝶,叫人不舍得移开视线。
想必孟行止今夜能大饱眼福了。
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孟行止安静地坐在卧房中,手持狼毫,挥磨方遒,龙飞凤舞。
一旁的姜云默不作声地为孟行止研磨,根本不像溶月想象中的轻歌曼舞。
“今日孟行易和陈氏可有什么动作?”
孟行止面色平静地放下狼毫,一副笔力遒劲的字便完成了。
姜云把孟行易和陈氏暗中派人跟踪调查溶月的事情一一告知,末了补充道:“听闻三夫人和画凝小姐又买了几个模样姝丽的丫鬟,于孟行易而言,可是不小的吸引力,但他也不是傻子。”
每次都见到几个年轻貌美的丫鬟,对他身体恢复有损,他自然继续放在心上了。
陈氏一直对他心怀愧疚,只要他开口,陈氏就会毫不犹豫地帮他解决这些问题。
如此看来,陈氏和孟行易母子二人已经开始怀疑溶月的态度了。
他该帮溶月在两人面前获取信任了。
待姜云退下后,藏在暗处的长福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卧房中,将溶月在医馆中遇到的事情一一告知孟行止。
“属下并未靠近听他们说话,但据属下猜测,今日那个男人,很可能就是太子。”
这话一出,孟行止的眉毛都快拧成一团了。
太子凌苍行事诡谲难猜,但一切都有他的目的。
今日忽然上门见溶月,莫非是想试探他对溶月的态度?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他便再也无法将这个年头摒弃。
倘若凌苍真的要对她下手,她这小丫鬟连丁点的还手之力都没有。
思及此处,孟行止心情愈发压抑。
“暂时什么都别做,更加不要让太子的人发现你。”
一旦被凌苍发现,凌苍就会更加肯定,溶月在他心中占据了与众不同的位置。
一个女子罢了,就算如今与众不同,将来他也会将她从心底拔除。
思及此处,孟行止心底却格外压抑。
长福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夜色已深,他和溶月却都毫无困意。
夜色寂寥又漫长,直至天边泛起丝丝光亮,安静地庭院中逐渐有了声响。
溶月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坐在镜子前面,见眼睛下面有大片乌青,想必昨夜睡得不安稳的缘故。
愣了片刻,她才恍然清醒过来,用脂粉盖住眼下那片乌青。
待她走出房门,又是神采奕奕的模样。
然,她刚做好手头上的事情,正欲前往孟行易的庭院,为孟行易诊脉,孟画凝便神色匆忙地赶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画凝小姐。”
溶月福了福身子,想起昨日之事,正欲跟她提起,孟画凝便先一步开了口,问她:“昨日,太子殿下去了医馆?”
孟画凝露在面纱外的秀眉几乎拧成一团,好看的眸子里,担忧尽显。
溶月早知道此事瞒不住,便点了点头,轻声道:“是。”
得了她的肯定,孟画凝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
那可是太子凌苍。
往日不过是陈家暗中折腾算计,她还能应付。
若是太子刻意针对医馆,她恐怕就要撑不住了。
溶月将她为难的面色看在眼里,轻声安慰道:“太子殿下或许只是想要一个医术不错的人在身边,毕竟之前太子殿下病重了一段时日。”
闻言,孟画凝心事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们都心知肚明,太子心思深沉,目的绝不是想要一个医者这么简单。
然,事已至此,她们也无能为力,只能这么自我安慰。
“太子殿下可为难你了?”
孟画凝好看的眸子里透着几分忧色,怕凌苍意图用溶月去拿捏孟行止。
如此一来,对她们任何一个人都将是极大的打击。
溶月亦看出孟画凝的担忧,殷红的唇悄然勾起一抹安慰的弧度,轻声说道:“没有,只是想用荣华富贵拉拢我罢了。”
孟画凝怔愣片刻,随即又觉得这就是凌苍的风格。
他瞧不上普通百姓,更看不起身份卑微的下人。
于他而言,溶月不过是个能够随时打发了的小丫鬟,并不能对他造成真正的威胁。
思及此处,孟画凝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近日先别去医馆了,我会让其他大夫照看好那些病人。”
“嗯。”
溶月轻颔首。
昨日之事发生后,她也有这个打算。
以免跟太子来往过密,惹恼了太子。
届时孟行止也保不住她,她还怎么报仇。
分开之后,孟画凝左思右想,还是将此事告知了孟行止。
而溶月前往孟行易庭院,他正坐在轮椅上晒太阳。
她压下心中纷繁杂念,快步来到孟行易跟前,低眉顺眼地福了福身子,温软道:“二爷,奴婢给您诊脉。”
孟行易方才轻飘飘地抬起眼眸,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眼底的怀疑愈发浓烈。
“你跟孟画凝的医馆,如何了?”孟行易声音略显沙哑,听上去像是感染风寒的初始征兆。
她轻声道:“挺好的,多谢二爷关心。”
“我可没关心你。”
孟行易白了她一眼,当即从怀中摸出一叠厚厚的银票放在石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