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行止侧身,幽暗深邃的眼睛径直从身上掠过,落在神色慌张的陈故洵身上,眸中总算有了浅淡笑意。
“陈大夫人还是回去处理三公子的风流债吧,本侯的妹妹有祖母和本侯护着,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娶的。”
他语调清冷,还带着几分嘲讽。
陈故洵听出他话里的嘲弄,心知孟诗婉娶不成了,小美人也要不了了,当即拉长了脸,冲着钱氏甩脸子:“早就说过,孟三小姐眼光高,我们陈家,怎么配得上。”
阴阳怪气的语调并未影响到孟行止和孟诗婉兄妹二人,反倒把钱氏气得够呛。
她作了八辈子的孽,才会养这么一个又蠢又贪的儿子。
“回府。”钱氏阴沉着脸,当即就带着一众丫鬟婆子回陈家。
陈氏没想到孟行止突然出现,更没想到陈故洵那些风流债会找上门来。
本想让陈故洵娶了孟诗婉,孟诗婉不过是个庶女,嫁给陈家嫡子,身份都高贵了几分。
凭借孟行止对孟诗婉的好,来日,他对付陈家和太子也要忌惮一二。
现在好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陈氏心中郁结,快步跟上钱氏等人的脚步,说要送一送。
偌大的庭院顿时空旷了几分。
孟诗婉方才红了眼眶,委屈地来到孟行止身边,道:“大哥,我不想嫁。”
孟行止轻颔首,冷冽的眸子里多了几分笑意。
他道:“没人能逼你,放心。”
孟诗婉顿时破涕为笑,道:“有大哥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老夫人亦眉头紧蹙,面色略显阴沉,道:“陈氏回来才多久,就在府中兴风作浪,你万事小心,切莫阴沟里翻船。”
当面她并不喜欢陈氏,若非她儿子就喜欢陈氏,二人还暗度陈仓,有了易儿,她绝不会让陈氏进门。
如今她儿子走了,剩下一个陈氏百般折腾。
防不胜防啊。
老夫人心中悲叹,想起她突然病重的儿子,不免悲怆万分。
见老夫人眸中溢出几分悲痛,孟行止不由得生出几分关切,安慰道:“祖母放心,孙儿定会护着婉儿,护着整个长宁侯府,任何人,都休想在府中兴风作浪。”
老夫人疲倦地点了点头,看向溶月,道:“这丫头生得牙尖嘴利,有几分小聪明和胆量,她在你身边伺候,倒也不错。”
然,这话一出,孟行止就云淡风轻地说道:“姜云稳重端庄,行事得当,自然比溶月要稳妥几分。”
老夫人身形一僵,抬头看向孟行止时,眼神中多了几分错愕。
要知道,孟行止之前为了维护溶月,险些乱了分寸。
她自己的孙儿,她自己了解,并非喜新厌旧之人。
她意味深长地扫了溶月一眼,见溶月微微低着头,一言不发,看上去心事重重,猜测二人生了什么嫌隙。
沉吟片刻,老夫人淡淡道:“你心中有数最好,皇上所赐,不可怠慢,但陈家小姐是你的未婚妻,你别伤害了人家。”
孟行止恭敬地向老夫人行了一礼,语气淡然道:“孙儿明白。”
老夫人轻颔首,意味深长的目光从溶月身上掠过,道:“我身体还有些不舒服,你留下给我瞧瞧。”
溶月福了福身子,没有跟着孟行止一同离开。
自从上次想明白后,无论孟行止心中装着谁她都不管了。
反正最后能站在孟行止身边的人不是她。
她不想被四四方方的天地圈住她自由自在的生活。
“溶月。”孟诗婉为难地看着她,温柔似水的眼睛还有些泛红。
溶月扬起脸,清浅一笑,道:“奴婢这就给老夫人诊脉。”
“不必了。”
老夫人目光幽冷地看向她,转而坐在软椅上,直直地审视她。
“如今侯爷重视的人不是你了,你可心有怨言?”
溶月微微抬头,坦然应对老夫人的审视,殷红的唇微微上扬,乖顺又绵软地说道:“奴婢毫无怨言。”
“哦?”老夫人轻轻扬眉,混浊的双眼却透着几分锐利光彩,“当真毫无怨言?”
“是。”
溶月掷地有声道:“奴婢没忘当初的话,待侯爷娶了正妻,奴婢就会离开长宁侯府,也希望老夫人为奴婢做主,给奴婢这个恩典。”
她说罢,郑重地向老夫人行了一礼。
孟诗婉看在眼里,心中百转千回。
她都看出来大哥对溶月别有心思了,溶月还执意要离开长宁侯府。
然,溶月身在长宁侯府,身份不够,受尽宠爱,也无法避免将来被其它女人排挤。
思及此处,孟诗婉轻轻叹了口气,对老夫人说道:“溶月有这份心,祖母就为她做这个主吧,也算了却祖母您的心愿。”
老夫人虽然不太待见溶月,但也知道她是无辜的,凌厉的眸色缓和了几分,道:“好。”
溶月心下一喜。
她不确定将来孟行止会不会让她离开,今日得了老夫人的承诺,就算孟行止将来阻拦,她也能走得容易些。
想罢,她又给老夫人开了一个药方,治疗老夫人的头疼。
见她为了自己的病症尽心尽力,上次更是顶着压力,为自己力证清白,老夫人看向溶月的眼神越发柔和。
“若受不了姜云的指指点点,便来这里。”
老夫人放下话,便卧床歇息了。
溶月缓了片刻才回过神来,呆愣地看向老大人的背影。
孟诗婉率先反应过来,眸中映出星星点点的笑意,道:“还愣着做什么,祖母摆明了要为你做主。”
她这才反应过来,向老夫人福了福身子,道:“奴婢多谢老夫人。”
老夫人并未回应。
待溶月心不在焉地回到孟行止的庭院,就瞧见孟行止独自坐在院子里,目光淡然地扫了她一眼。
她唤了声“侯爷”,正欲上前为他倒茶,却被孟行止轻轻按住茶盏。
“不必,以后本侯的衣食起居,由姜云负责。”
闻言,她澄明如水的眼睛里掠过淡淡的诧异。
可想到近日伺候孟行止衣食起居的人,皆是姜云,她心中又悄然平静下来。
如老夫人所说,皇上所赐,不得轻贱。
她也乐得自在,再也不用被孟行止折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