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给陈家人下了帖子,将她与孟诗婉同岁的侄儿陈故洵请来,专程去了老夫人的院子。
溶月正在老夫人跟前,为老夫人诊脉,确保之前蛊虫一事没有对老夫人留下什么严重的后遗症。
以陈氏为首的一群人便浩浩荡荡地走进院子。
老夫人尚未抬起眼皮子,便听到陈氏笑吟吟的说话声。
“我家婉儿生得温柔似水,早些年又出府游玩,见过山川大河,心胸宽广,跟其他女子可是不同。”
陈氏说着,含笑看向庭院里亲自摆弄花草的孟诗婉。
一身穿墨色长袍,生得白净清秀的陈故洵从她身后走出来,冷淡地看向孟诗婉,眼底的不喜与鄙夷几乎要溢出来了。
孟诗婉并非没察觉到,而是不敢当着陈氏的面,对陈故洵露出不喜的颜色。
她自顾自地摆弄手上的花草,眉宇之间,情绪淡然。
白皙纤细的双手麻利地修剪枝丫,又快又狠,没有半分犹豫。
长得杂乱无章的一株花,眨眼间就被她修剪得亭亭玉立,甚是好看。
陈氏的长嫂钱氏眸光透着锐利,从孟诗婉身上掠过,一抹欣赏赫然跃出。
然,考虑到孟诗婉是老侯爷的妾氏所生,不过是个庶女,配不上她那芝兰玉树的儿子,又垮下脸来。
“模样生得不错,就是身份卑贱了些。”
钱氏不屑的声音清晰地传到老夫人和溶月耳中。
方才还闭目养神的老夫人听见别人看不上她亲自教养长大的孙女,陡然睁开眼睛,眼神锐利如刀。
而孟诗婉早就习惯外人对她庶女的身份指指点点,淡然地修剪花枝。
见她如此沉得住气,陈故洵倒是有些喜欢了。
他就想娶一个听话乖巧,任由他揉圆捏扁的正妻。
身份低一些也无妨。
他乃陈家嫡子,将来有父兄扶持,又太子殿下提携,身份尊贵,娶个身份低点的正妻,他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免得被妻子管束。
想罢,陈故洵眼底掠过一抹笑意,有模有样地向孟诗婉指点道:“这一枝开得正盛,若是一枝独秀,定姿态傲然。”
话落,孟诗婉抬起眸子,似笑非笑地看着陈故洵,卡擦一下,就把他指的那一枝剪了。
盛开的花瞬间跌落在地,纯白的花瓣洒落一地。
陈故洵面色陡然阴沉,狭长的丹凤眼中满是不悦。
“孟三小姐,你存心跟我作对是不是?”
他自幼被人应承惯了,还没人当着他的面打他的脸。
孟诗婉算第一个。
溶月站在床榻边,已然为老夫人整理好衣裳,扶着她起身。
正好瞧见孟诗婉刚才的动作,心中忍不住为孟诗婉欢呼。
连一枝花如何修剪都要插手,陈故洵未免也太自大了。
陈家的人,都如此自以为是哦吗?
溶月心中正想着呢,庭院里的孟诗婉便笑吟吟地开口了。
“我就喜欢花满枝头的艳丽,这一枝独秀,看似明艳,可一旦凋零,便是彻头彻尾的死亡。”
孟诗婉说罢,温婉动人的俏脸上掠过淡淡的嘲弄:“听闻陈三公子平日最爱舞文弄墨,前些日子还同定北将军的二公子一较高下呢。”
提及此事,陈故洵面色越发难看,当即涨红了脸,眼神不善地盯着她。
前些日子,青岚大长公主举办了春日赏花宴,邀请了不少世家公子和小姐参加。
定北将军的两个公子都参加了,二公子陆锦墨在赏花宴上出尽风头,陈故洵略逊一筹,便主动跟陆锦墨比随兴作诗。
若是别人,兴许就自己认输了。
偏偏陈故洵挑衅的人是陆锦墨。
陆锦墨身份不低,根本不怕陈故洵,当即连作三首,得了青岚大长公主的夸赞。
陈故洵的诗并不出挑,自然输给了陆锦墨。
陈故洵就成了许多人的茶余谈资。
孟诗婉此言,算是扎在陈故洵心上了。
溶月见陈故洵面沉如水地挡在孟诗婉跟前,老夫人却没有出手的意思,反而不动声色地睨了她一眼,她立刻明白,踩着小碎步,快步来到孟诗婉跟前,行了一礼。
“见过陈大夫人,陈三公子。”她福了福身子,又绵又软的声音清楚地钻进陈故洵的耳朵里,好似一根羽毛轻飘飘地从陈故洵心上划过,挠得他心痒痒的。
溶月察觉到他的目光,却置若罔闻,转身对孟诗婉说道:“三小姐,老夫人有些头疼,让您去给她按按。”
孟诗婉余光都没给陈故洵,却有些担心溶月在陈家母子手里吃亏。
溶月不慌不忙,乖顺的脸上露出一抹安慰的笑。
见孟诗婉进了屋子,在一旁看热闹的陈氏和钱氏脸色略显难看。
两人也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了,这等小心思,很快就被她们压制下去。
唯独陈故洵不对劲。
他那双眼睛,好似长在溶月身上似的,扒都扒不下来。
溶月回眸一笑,他一颗心都快扑到她身上了。
“陈三公子果然如夫人所说,生得芝兰玉树,气质卓绝,上次输给定北将军的二公子,定然是意外。”
溶月笑得眉眼弯弯,一颦一笑,皆像是挂了饵的鱼钩,稳稳勾住了陈故洵的心。
一听美人这么说,陈故洵便来了兴致,要为她作诗一首。
可他还没开口,溶月便抢先一步说道:“只可惜,奴婢大字不识,蠢得升天,听不出三公子的诗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钱氏一听,立刻反应过来,这丫头片子在嘲讽她儿子呢。
陈故洵却没听出来,真以为溶月大字不识,眼底露出几分鄙夷。
“堂堂长宁侯府,丫鬟怎能大字不识呢,有失风雅,有失体面。”
“陈三公子说的极是。”溶月憋着笑,弓着腰背,瞧着恭敬得很。
只是那张嘴叭叭说不停,看似捧着陈故洵,实则每句话都在嘲讽陈故洵肚子里没几两墨水还要装。
三言两语,把陈故洵捧上了天。
钱氏气得涨红了脸,狠狠剜了溶月一眼,道:“牙尖嘴利的贱蹄子,整日在孟老夫人身边伺候,怕是要翻天了。”
“母亲。”陈故洵听得正高兴,却被钱氏打断,不悦地盯着她。
钱氏快被气得升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