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目光相撞,火光四射。
孟行止忽而笑了起来,幽暗深邃的眼睛里透着毫不畏惧的凌厉。
“二弟看到母亲回来,定然欣喜若狂,母亲快去看看二弟吧。”
提起孟行易,陈氏脸色骤然难看了几分。
当初她正是为了孟行易,才被孟行止逼到走投无路,不得不放火自焚。
后来,她被太子殿下的人救走,生活在京城十里外的庄子里。
她还以为,她此生都无法见到她儿子了。
陈氏眼神愈发激动,径直从孟行止身边走过,大步流星地向孟行易的庭院而去。
溶月目送陈氏神色匆忙的背影,澄明的眼睛里掠过几分担忧。
依照孟行易现在疯癫的性子,未必会因为陈氏平安回来感到高兴,甚至会将他的一切悲剧都归咎到陈氏身上。
孟行止此刻提醒陈氏,前去探望孟行易,不过杀人诛心罢了。
届时陈氏气急败坏,定然会重新掌握长宁侯府内宅,整顿下人。
要想对付陈氏,要么让林氏掌握后宅,要么让姜云掌握后宅。
想到她近日被孟行止逐渐疏远,而姜云每日跟在孟行止身边,只要身在侯府,两人可谓是形影不离。
溶月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罢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要了孟行易的狗命,她怎能惦记儿女情长。
另一边。
陈氏脚步飞快地来到孟行易的庭院。
一只脚还没踏进院子,就听到孟行易大发雷霆的咒骂。
“她算什么母亲,一个人玩金蝉脱壳,离开长宁侯府,将我留在府里,被孟行止欺负得抬不起头来。”
孟行易眼神阴鸷骇人,根本不听身边小厮的劝告,继续骂道:“她自私自利,为一己之私,就不顾我的死活,她口口声声说为我筹谋,可长宁侯的位置还是给了孟行止那个贱种,她只想保住她慈母的身份,根本不考虑亲儿子的死活,她不配当我母亲。”
字字句句,如钝刀子般割开陈氏的肉,疼得陈氏身体发抖。
刹那间,陈氏便泪流满面。
直到身后突然传来茶盏破碎的声音,院子里的咒骂声戛然而止。
站在陈氏身后的丫鬟惊呼一声,巴巴地望着陈氏,唤了一声“夫人”。
下一刻,一个茶盏破空而来,狠狠砸在陈氏脚尖前面。
她眼底露出一抹惊恐之色,再抬起头来,孟行易满脸怨毒地盯着她,声音冷厉厌恶:“滚出去。”
咬牙切齿的声音,的确是杀人诛心。
陈氏抹去脸上的眼泪,温柔地走向孟行易,哄道:“易儿,我是你母亲,我没死,如今我回来就是为了帮你啊。”
“少吹牛了。”
孟行易嗤之以鼻道:“从小到大,你教我去争去抢,只要我想得到的东西,就要不择手段地抢回来,可我现在什么下场?”
他眼神越来越狠,拍了拍空荡荡的裤管,忿忿不平地骂道:“我的腿没了,我争强好胜,非要骑马跟那些人争个胜负,若非如此,我不会坠马,更不会被人下毒,变成这个废物模样…”
说到最后,他颓废地低下头,滚烫的眼泪重重砸落在地上,悄无声息地失去踪迹。
陈氏看着他空荡荡的裤腿,一时间悲愤欲绝。
她可怜的儿子,在孟行止的打压之下,过得多辛苦啊。
莫大的愧疚和心疼油然生出,铺天盖地地生长,淹没了陈氏的理智。
“你放心,母亲一定会为你报仇,这次回来,就是要彻底毁了孟行止的声誉,让他这辈子都没办法当长宁侯了。”
孟行易并不相信她的话,眼神阴鸷而冷漠。
心知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儿定然在孟行止手下吃尽苦头,才会变成这副模样。
她一定要为她儿报仇!
正当陈氏壮志勃勃时,老夫人、孟行止和孟衡一家,带着身份暧昧不清的姜云,来到孟行易的庭院。
偌大的院子里,变得有些逼仄。
溶月微微低着头,不动声色地站在孟诗婉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陈氏手段狠辣,一旦让她得知孟行易双腿被截断的真相,定然不会放过她。
好在如今没什么证据,她绷着小脸,勉强将心底的惶恐压了下去。
然,陈氏看到老夫人,态度有些敷衍冷漠,淡淡地行了一礼,便说道:“我不在的这段时期日,多谢母亲帮我打理长宁侯府内宅,让内宅繁荣昌盛,可如今我回来了,就不辛苦母亲了。”
说罢,陈氏继续吩咐丫鬟,将库房钥匙和账本通通拿来。
然,陈氏开口后,几个丫鬟纹丝不动,根本没把陈氏的话放在心上。
陈氏当即嗅到几分不对劲来。
虽说她在长宁侯府过世已久,但她安排的陈家眼线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尽数拔除。
唯一的可能性,便是孟行止亲自出手了。
老夫人目光锐利,森然冰冷地看向陈氏,道:“你年岁也不小了,又死里逃生,没事的时候多多调养身子,照看一下易儿。”
忽然被点名的孟行易眼底瞬间掠过一抹厌恶之色,打断老夫人的话,说道:“祖母,孙儿虽然没有双腿,但都已经习惯了,不用谁来照顾。”
一听这话,老夫人不悦地瞪了他一眼,道:“信口胡诌,好生跟着你母亲,别在学那些纨绔做派。”
此话说得意味深长。
被点的陈氏心底骤然生出几分怨恨。
若非她情非得已,她儿怎么可能落得如今地步,还不愿意跟她这个母亲相认。
陈氏心中又苦又涩,抬起头来,目光从孟家众人身上掠过,恨意宛若滔滔江水,几乎要把她所有理智都淹没。
“母亲死里逃生,应该很害怕,不如暂时在院子里好生休息吧,皇上赐给我一个美人,琴棋书画、管家算账皆有些能耐,她会接替母亲您,将侯府管得井井有条。”
孟行止语调平静,幽暗的眼睛仿若古井无波,直直地盯着陈氏看。
陈氏被他看得心里发毛,转而看向毫无气质的溶月身上,眼底路过一抹得意忘形。
“你身边不是有个通房丫鬟伺候吗?你不管那个小丫鬟了?”
带着蛊惑的声音轻易地钻进孟行止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