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苍挑起眉梢,眼底露出几分嘲弄,道:“长宁侯果真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话音落下,他拍拍手,几个清流文官鱼贯而出,满脸恭敬地站在凌苍身后。
凌苍挺起胸膛,略显苍白的脸上洋溢着几分小人得志的傲气。
他高声道:“几位大人说说,你们都看到了什么。”
其中年迈的张大人身体忍不住颤抖,沟壑纵横的脸上布满惶恐,战战兢兢地说道:“臣看到刘大人死于长宁侯之手。”
“臣也看到了。”
“臣还看见长宁侯跟刘大人起了口舌之争,情绪激动,也不知道所为何事。”
“……”
几人陆续开口,三言两语就定了孟行止弑杀朝臣的罪名。
他冷眼看着站在凌苍背后的大臣们。
他们以前皆是跟他交好的清流文官,几个皇子斗得你死我活,他们都没有选择站队。
却在今日毫不犹豫地站在凌苍那边,为凌苍说话。
若说背后没问题,他不信。
可此时大局已定,他孤身一人,又岂是这么多人的对手。
孟行止垂下眼眸,清隽的脸上不见往日的意气风发,只是抬头看向几位大臣时,眼神中透着几分失望。
几位大臣心虚不已,谁也不敢抬头直视孟行止的眼睛。
他们曾经坚定地站在孟行止身后,坚决不为任何一个皇子的爪牙。
可他们今日实在无可奈何,被太子抓住了各自的命脉,不得不听从太子的意思。
在孟行止被凌苍的人扣住时,年迈的张大人步履阑珊地来到他身边,语重心长地说道:“长宁侯,是我们对不起你,可我的小孙儿才三岁,他不能死啊。”
孟行止目光骤然凝重了几分,看向其他几位大人时,眼神意味深长。
而几位大人也被他看得心虚,各自别开视线,不敢看他的眼睛。
凌苍心情大好,当即就让人把孟行止押送回宫,让皇上给刘正一个交代。
“长宁侯,你好大的胆子!”高堂之上,身穿明黄龙袍的皇上怒不可遏。
他本以为孟行止是个聪明人,没想到孟行止竟然被太子如此直接地算计了。
比起诡计多端的阴谋,凌苍此举更让人头疼。
他找到了几个跟孟行止关系不错的清流文官作证,一口咬定刘正是孟行止所杀,让皇上调查的余地都没有。
被冤枉的孟行止却极其平静地跪在大殿之上,态度恭顺,道:“臣见到刘大人时,他已经奄奄一息,时日无多了,皇上若是不相信,大可以让仵作验尸,看刘大人到底死于什么。”
凌苍气定神闲地站在大殿之上,时不时发出几声咳嗽。
片刻后,凌苍才说道:“长宁侯,事到如今,人证都在,你还有何狡辩。”
“皇上,一切都如此巧合,让这么多的同僚看到臣和刘大人有口舌之争,又看到臣对刘大人下手,臣想问,世间当真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他说得掷地有声。
几个清流文官心虚低下头,生怕被孟行止突然问道。
然,话已至此,皇上心里已然生出几分怀疑。
凌苍本该在东宫养病,却突然出现在宫外,又得知孟行止杀了刘正。
一切,过于巧合了。
孟行止平静无澜地对上皇上多疑猜忌的眼神,便知道他刚才的话没说错。
皇上生性多疑,绝不容忍他的几个儿子互相残杀,还一直盯着他的皇位。
而太子凌苍却是最觊觎他皇位的人。
今日之事又过于巧合,只要点破一二,皇上反而不会相信凌苍等人的一面之词。
“长宁侯,你既然说你是无辜的,那朕给你五天时间,五天之内查出真正的凶手,否则……”
皇上并未把话说完,只是静静地看着孟行止,眼神中的猜忌太过明显。
孟行止见此情形,心中一片悲戚。
他为皇上鞠躬尽瘁,为天下百姓殚精竭虑,到头来仍逃不过被人冤枉。
想必到了最后,他就要被卸磨杀驴了。
思及此处,他压下心底悲戚,向皇上行了一个叩拜大礼,道:“臣,多谢皇上。”
没想到证据确凿,皇上还会给孟行止自证清白的机会,凌苍眸底笑容骤然消失。
“父皇,长宁侯心思不纯,胆大妄为,今日敢弑杀朝廷命官,明日就敢……”
“住口!”
“谋朝篡位”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凌苍的话就被皇上大声打断了。
凌苍眸色变了几变,最终阴测测地垂下眼眸,认错道:“儿臣一时心急,说错了话,请父皇恕罪。”
皇上冷哼一声,凛冽的目光从他身上掠过,当即摆摆手,道:“你身体不适,还是早些回去歇息,没事别出来了。”
凌苍面色变得愈发难看。
父皇已经将话说得如此明显直白了,倘若他在随意走出东宫,怕是情况不妙。
他的太子之位,恐怕都会被父皇废了。
凌苍眸色晦暗不明,当即抬手向皇上行了一礼,被小太监扶着,虚弱地离开大殿。
皇上目光凛冽,环顾四周,掌事太监便屏退一众宫女太监,几个作证的清流文官亦被带下去,妥善安置起来。
皇上身居高位,目光幽暗锐利,盯着孟行止时,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息便扑向孟行止,带着灼灼威压。
孟行止跪在地上,却挺直了脊背,坦荡地对上皇上审视的目光,道:“刘大人并非臣杀死的,臣抵达时,他已经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了。”
皇上眸色不变,冷冷道:“你的意思是,朕的儿子,冤枉你了?”
皇室威严,不可侵犯。
孟行止自然明白皇上的言外之意,面色平静地解释道:“臣以为,定然是有人杀了刘大人,引导太子殿下误会了臣,太子殿下心思坦荡澄明,必定不会冤枉陷害任何一个朝廷大臣。”
他说得掷地有声,坦然直白。
皇上听着都觉得面红耳赤。
就凌苍癫狂狠辣的性子,没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这样的储君难堪重任,总有一日,他要将凌苍废了,另立储君。
想罢,皇上面色阴沉地说道:“朕给了你自证清白的机会,你别让朕失望。”
“是。”
孟行止恭敬地行了一礼,方才离开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