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和殿气氛焦灼。
姜伊罗一人之势,对抗所有。
景函帝怒目圆睁,惊愤滔天。
仿佛有两道声音在身体里争吵,一道声音说——杀了她!区区小民之女,竟敢冒犯皇权!
另一个声音在咆哮——皇牌发出去的时候可说了,将来用到的时候,上入天,下遁地,不管使皇牌的人提出任何要求,他都得应允!
冷沉的气氛渐次弥散开来……
姜伊罗小小的身躯,在太和殿内更显微不足道,却迸发出了超脱凡人的势头,一如睥睨九天的仙子,孤傲的面向众生,“陛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你之所以如此猖狂,故意设计陷害凌欢,就是笃定朕为了这块牌子,不会动你!”
“可以这么说!除非,陛下出人意料,为了争一口气,违背了自己的诺言。”
进退两难。
景函帝这辈子冷嗤一声,“好啊!好!不愧是伊梨之女,有大商当年的风范!”
“陛下,得饶人处且饶人。我自认没招惹您的‘凌欢公主’,却不知公主殿下哪根筋没搭对,屡次陷害于我,处处刁难。我若再不反击,就要被欺负到棺材里了。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若是不承认皇牌,非要降
罪于臣女,也罢。必须把凌欢公主按律例法办了。”
这才叫公允!
禁卫军们汗毛孔都倒竖了起来!
不敢置信的眼神在景函帝和姜伊罗之间徘徊。
从来没见过有人跟皇帝讨价还价的如此明目张胆!
讨价还价?!
这未来的北烨王妃,可真是随了北烨王!
两口子倔强犯上的样子,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经她嘴巴这么一颠倒,皇帝要想惩治她,就必须连带着宝贝女儿凌欢一起法办了!
皇帝朝康公公使了个眼色。
一直面目冷峻的康公公,依言上前,要接姜伊罗的牌子。
姜伊罗死死攥着,并不打算交出去,“陛下,什么意思?”
“朕答应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要你解释清楚,剿匪金以及天云山的来龙去脉,凌欢受伤的事情,朕既往不咎了!”
“皇牌可免死罪,却只能免一次。朕看在伊梨大商对大芜的贡献的面子上,免你四次!至于这最后一项罪名,剿匪金。你若说不清楚,照样要下大狱!”
简而言之,凌欢这趟饿狼之旅,就算是白挨咬了。
可是“剿匪金”的来龙去脉,姜伊罗必须说清楚!
她唇畔微微上扬,一抹促狭飞快
的闪过,“好说!好说!陛下应该看过剿匪金的单子了……”
皇帝的怒意,丝毫未减。
他之所以选择“缴费金”这一项给姜伊罗说明,就是笃定她给不出什么切实的证据。
可他低估了姜伊罗,更低估了当年的伊梨大商。
“朕看过了……”
“好!臣女知道陛下日理万机,明察秋毫,但在解释之前,想多问一句,您选择‘剿匪金’来追讨臣女,可想过对北烨王的影响?”
刑部尚书瞳孔紧缩,手脚冰凉。
一股强烈的骇然由心底弥散开来。
是啊!还有北烨王呢!
这个问题他们全都忽略掉了!
如果姜伊罗今天没有把事情解释清楚,最终的结果就是——她侵吞了剿匪金的一半儿。
北烨王,成了助纣为虐。
两个人,都要受到重罚!
陛下这是怎么了?他要将矛头对准北烨王了吗?
几个刑部要员面面相觑,敛气屏息。
景函帝眉目冷凝,“朕的家事,还轮不到你操心。”
“明白了!您要的就是一个准话嘛!”
姜伊罗席地而坐,盘腿,后背挺得倍儿直,看向负责记录的刑部侍郎,“剿匪金我拿了,也藏好了。是北烨王主导亲拟的
单子,亲口命人装车,送给臣女的。”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
尚书大人目瞪口呆,愕然愣在原地,半晌没有反应。
他可是最看好北烨王殿下
身为亲王,他能熟读大芜律,通览古今,看事情有深度也有广度,是个难得的断案人才。
每每遇到难度较大的案子,找上北烨王,尚书大人都能受益匪浅。
他和其余几位同僚,也一直为大芜有北烨王这样的亲王而骄傲,充满斗志。
甚至私下里,但凡北烨王提出什么不过分的要求,从来不会走后门的刑部尚书,都会小小帮忙一下。
例如此前的白骨一案等。
景函帝的面色复杂,“都记好了吗?”
刑部侍郎记录的手都在颤抖,“记,记好了!”
他们面面相觑,深深知道姜伊罗那一番话,对北烨王殿下意味着什么。
难道大芜唯一的希望,那颗冉冉的新星,就要陨落了吗?
天妒英才啊!
“陛下!北烨王呈送机要!”
守城的禁卫军亲自捧了托盘上来,气喘如牛,冷汗如雨。
托盘里是厚厚的一摞契约文书。
景函帝粗略翻了翻,面色越发的难看。
将所有契约文书都翻完,皇帝的脸色
惨白如纸。
感受到气氛的不同寻常,刑部之人面面相觑。好奇文书里面写了什么。
只有盘腿端坐的姜伊罗,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还真以为要去天牢跟盛均碰头了!
毕竟,祁烨寒远在北王军,鞭长莫及。
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命人把东西送来了。
“陛下,我是不是可以走了?”仿佛春日里绽放的第一朵娇花,她的脸色绚烂多姿。
景函帝恰恰相反,瞳孔猛睁的盯着契约文书上的每一个小字,明明都认得,怎么拼凑到一起,他就看不懂了呢!
……什么叫“地刹阁当年绑架伊梨副手,抢夺财权,用以扩建?”
……什么叫“根据地刹阁原始存根记载,如今地刹阁近半的财产,都属伊梨大商所有?”
北烨如今送上来的所有,都是作证姜伊罗“取钱有道”的切实证据!
“陛下?”姜伊罗催促的声音,空灵般奏响在太和殿的上空。
景函帝脑袋都是懵的,猛然想到小丫头说过的一句话——钱来了,我收了!就是这么简单。
“陛下,不好了,太医说凌欢公主快撑不住了,皇后娘娘传信过来,让您赶紧过去看看呢!”
聂公公急冲进来,跑的满头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