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军营房中一夜出现死者二十余人,足以使所有人大惊失色,更是让原本已经看到希望的众将士重新被打入深沉的绝望之中。
军医束手无策,谷南伊带着金翡和三个龙鳞卫,每日疲于安排救治和防疫,忙的也是脚不沾地。
不过两日的时间,她已经累得眼下青黑,双腿打颤,便是连吃饭的胃口都没了。
这日午后,女人好不容易逮着片刻休息的时间。
谷南伊刚躺下片刻,却又被营房之外的喧闹声给打断。
她认命地穿好衣裳,戴好幕篱,走了出去:“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了军帐之中,不得大声喧哗?”
一群人已经将谷南伊住着的营帐围了起来,七嘴八舌地吵闹着:“姑娘,如今我们营房没有药材,兄弟们都躺在病床上等死呐!为何旁的营帐有药,偏偏我们没有?”
“就是!莫不是镇远将军看不惯我们弟兄,便由着我们在此处自生自灭?”
谷南伊定睛一看,瞧出了为首那几人,正是那日挑事的士兵。
她低头同身边的
兵士耳语了几句,打发他走了。
谷南伊目光清冷,直视那人的双眼:“各营房该如何分配药物,乃是军医在定,皆是病重者优先、轻症者推后的。你们营房里有重症几例、轻症多少?如今又收到了多少药物?”
闹事之人愣了愣,显然是答不上来。
谷南伊冷冷道:“若是有重症者,为何不报?我看诸位倒是康健的很。”
谈话间,金翡收到消息,带着龙鳞卫匆匆赶了过来。
他眉毛紧锁着,也顾不得国公府少爷的身份,当即破口大骂道:“什么人这个时候还胆敢闹事?小爷一天到晚觉都不够睡,忙着给你们分发药物、救人抬人,如今竟还有在这闹事的!统统给我叉出去!丢到后山自生自灭!”
金翡第一时间把谷南伊护在了身后,眉毛气得倒竖起来,一双星目满是浓浓怒火,便是那寻衅的兵士,也被这气势汹汹的模样给震慑了一下。
而这一幕,正好被从另一边而来的谢初尧尽收眼底。
那人仍在叫嚣着:“这里是右军的军
营,不是你这个京中少爷耀武扬威的地方!趁早滚回家去,也省得咱们弟兄刀剑无眼,伤了你们!”
金翡便是再不愿扯着谢初尧这面大旗,如今也不得不说,这面旗子要比自己的身份好用得多。
他气恼威胁道:“如今三军都在谢将军手上,你算个什么东西?就不怕被治个违抗军令之罪?”
兵士冷哼,只拨开了面前的金小少爷,咄咄逼人地冲谷南伊道:“少来!若当真是镇远将军下的令,为何只有你们区区几人前来?要我看,镇远将军根本就没有下令!就连你这个将军夫人,也是假的!快拿药出来!”
众人都不知晓,他们话题中心的那个男人,如今已经到了营帐几步开外。
谢初尧原在第一眼看见帐前单薄纤瘦的身形时,心跳迅速变得乱糟糟起来,就连脚步也倏忽停了下来。
几乎不知如何相信谷南伊出现在这凶险之地的事实。
如今见她被人为难,男人想也不想便开口道:“如今我亲自来了,军令还能有假?”
话音一
落,在场诸人全都愣在了原地。
那为首闹事的兵士瞧见谢初尧,一下子惨白了一张脸。
金小少爷原还打着谢初尧的旗号在吓唬人,如今却被正主瞧了个正着,更是尴尬得手脚不知如何放,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三个龙鳞卫已经拔出刀剑来护谷南伊,看到来人后,便默默收起了兵刃。
他们是皇帝派来的,本来是迎接祥瑞,可没想到跟着谷南伊来了边境,居然看到了那么多无所依的人。
他们也不是什么冷血无情人,看到谷南伊毫无保留的弄药等,对这个谢夫人是真的很佩服。
……
在场所有人的表情、动作,便是风吹猎猎而动的大帐,谢初尧都没有放在眼中。
如今男人眼底的身影,便只有一个谷南伊。
他清清楚楚地看到她扭过头来时,轻柔的幕篱掀起一个弧度,露出一小截莹白的下巴,透过那浅黄色的纱布,男人将谷南伊一双眸子中的惊讶尽收眼底。
他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脚步,大步上前,穿过已然成为布景板
的众人,直直来到了谷南伊的身边。
谢初尧忍住了将她拥入怀中的冲动,握住了谷南伊的手,皮肤相触间,手心一片温凉。
男人哑声道:“此处不安全,跟我回去。”
谷南伊却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
朝思暮想的人就在面前,却不能将她紧紧抱住,谢初尧心中的渴望压倒了一切,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也不由得用上了力气。
男人微微侧过头去,对身边几名亲卫道:“将闹事诸人带走。如有违抗军令者,立斩!”
亲卫领了命。
谢初尧再顾不得旁人,只将谷南伊拉到了身后的营帐中。
重重布帘阻挡了所有人试图窥探的视线,男人不容抗拒地抱起了谷南伊,连走几步路的耐心也无,只倾身上前,将她压在了营帐厚厚的幕布之上。
他一把掀走了她戴着的幕篱,灼灼的目光对上她的双眼,哑声道:“听说镇远将军夫人在右军替我做事,想来北地三城的军令,也是夫人替我下的了——为何夫人来了边关,不知会于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