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尹总管坐上回宫的马车时,马车内,已然堆了不少东西,就连跟着来的护卫和宫人,都领了不少赏钱和点心。
元宝因着是尹总管的徒弟,见他上马车后,便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忍不住道:“师傅,咱们来宣的是催婚和封赏的圣旨,这些都是好事儿,可您瞧着怎么不开心呢?”
尹总管看了一眼傻徒弟,却不好说破缘由,只道:“我上午刚去了二皇子府,送了用于惩罚二皇子的经文,下午就来宣赐婚的圣旨,一日里办了这两件天差地别的事,总觉得,有些不妥。”
这话,在元宝听来,那就是自家师傅认为上午的事儿办的晦气,可,晦气还未除,便来办这喜气洋洋的事儿,实在有些冲撞。
他心下生出几分忐忑,再想到裴小世子的身子,也跟着变了脸。
“这可真是……”
尹总管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摇了摇头,道:“罢了,先回宫吧。”
“是。”
元宝应声,垂首而坐,没再吭声。
-
花赫收到消息赶到云家时,已经是戌时。
彼时,云芷正坐在书案上誊抄医书,花赫紧赶慢赶地抵达时,便瞧见了脸色苍白,眼眶却红肿的云芷,已经,她身旁,那卷明晃晃的圣旨。
到底是晚了一步!
花赫懊恼地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又双手叉腰深吸了几口气,这才重新整理好心情走过来。
“你还好吗?”
闻言,云芷誊抄医书的手咻地一僵,旋即僵硬地点了点头。
花赫打量着她的神情,心下叹了口气。
“其实,嫁给那病美人也挺好的。”
“嗯。”云芷头也不抬,毫无情绪的应声。
花赫努力扯出笑意,“民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升官发财死相公,那病美人身子不好,你嫁给他,用不了多久,就能继承他的遗产当富婆,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好事儿啊!”
“再者,那病美人孤家寡人一个,最亲的亲人也不过是太后娘娘和皇帝陛下,而这两个人都不可能与他同住,所以,你嫁过去,府中既无婆母侍奉,也有姑嫂妯娌,能省去不少麻烦呢!”
“还有就是,那病美人身子不好,需要你为他诊治,是以,他无论如何,都不敢欺负你,这于女子而言,可是好事。”
“嗯。”
云芷又是应了一声。
“还有就是,你眼下封了公主,还是护安公主,虽是皇帝义女,但身份说出去也是尊贵的,日后,这京都里,便没多少人身份能盖过你去,你也不必担心会受欺负。”
“是以,这是好事。”
“嗯。”
花赫站在书案前,眼看着她好似提线木偶般誊抄医书,花赫心间说不出的烦躁。却压根不知该如何劝说。
就只能在书案前,来回踱步。
半晌,等他好不容易平复了烦躁,再度转过头来时,便发现云芷还是他进门时的那副模样。
“你……”
“算了。”
见云芷那副如死水一般的模样,花赫终是叹了口气,而后,转身走了出去。
-
“我说病美人,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在这种时候,干这种事,你不觉得,你这样干,很影响小丫头的官声吗?甚至,因为你,她的女官生涯,很可能到此为止了,你知不知道?!”
花赫抵达世子府时,裴煜正靠坐在床上,捧着一碗黑乎乎地汤药喝着,他伸手解开披风,将披风随手扔到屏风上,便匆匆行至桌边,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等到将茶水一饮而尽后,他走到床边,一屁股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下一瞬,抬起的右脚,便踩在了裴煜那绣着梅花图案的被子上。
裴煜面无表情的脸,总算有了些变化。
他皱眉看向花赫的脚,拧眉道:“麻烦将你的臭脚,从我的被褥上拿下去。”
花赫也跟着拧了眉,看了看花色的被褥,又看了看自己的鞋底,不满道:“我这鞋底不是挺干净的,还有,我好歹是个王爷,你跟我说话,能不能客气点儿。”
“那麻烦将你的臭脚,从我的被褥上请下去。”
“咳……咳咳咳……”
花赫被他这一句话,呛得只咳嗽,接连锤了胸口好几下,方才朝裴煜竖起大拇指。
“你小子,是个会说话的!”
大抵是意识到自己的行为的确不妥,花赫将脚挪了下来,翘着二郎腿,歪着身子,单手托着脸,望着裴煜道:“原来你也有脾气的嘛!平日里装的那么好,我真当你温和无害了。”
裴煜静静喝药,一言不发。
花赫也不恼,只道:“喂,好歹也认识这么久了,再怎么,我也帮过你,所以,能不能同我说一说,你这么干,究竟是为了什么。”
花赫原以为,裴煜会像云芷那般,一言不发,却不想,原本沉默喝药的人,忽地开口道:“因为我不想她入宫为妃。”
“什么?!”
花赫蓦地睁大了眼睛,便见裴煜垂眸看着碗里的汤药,声音低沉,且清晰地道:“与其等她因圣旨入宫为妃,不如我先发制人。”
花赫张了张嘴,最后,默默地挪动圆凳,凑到裴煜跟前,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复杂又敬佩道:“辛苦了。”
真的,这个喷不了,这个一点儿也喷不了!
让云芷入宫为妃!那老匹夫怎么敢的的啊!
好家伙!云老夫人当年为了救谢崇,吃了多少苦!历了多少劫!
这老匹夫倒好!不感恩戴德也便罢了!还做出那样伤天害理的事情!以至于云老夫人不得已,用自己的性命保下云芷!
可这人渣一样的老匹夫干了什么?他竟然想纳恩人的孙女入宫!
他祖宗的!这究竟是哪儿来的畜生玩意儿!
花赫越想越气,越想越气!
他气的双手叉腰,在屋内来回踱步,边走边骂。
什么人渣王八蛋!什么该阉割的玩意儿!什么只配吃屎的畜生!
反正,什么难听骂什么!
裴煜面无表情地听着,一勺一勺往嘴里送那汤药。
花赫骂了半晌,只骂的口干舌燥!转头瞧见他在那一勺一勺的喝汤药,忍不住道:“我说病美人,这汤药难道不苦吗?你不一碗干了也就罢了,还这么一勺一勺的喝,怎么?自虐啊?!”
裴煜看了他一眼,“倒也不至于。”
“那你?”花赫面露狐疑。
裴煜道:“甜的。”
“甜的?”花赫惊诧,看了看药碗里黑乎乎地汤药,又看了看神色淡然的裴煜,再加上嗓子干涩,想到这是裴煜咳嗽才喝的药,眸光一亮,当即一把抢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