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想了想:“可节俭和奢侈往往是家庭环境造成的。按照养孩子的正常逻辑,姐姐是第一个出生的,难道不该她是富养吗?为什么反倒是第二个出生的弟弟富养了?”
沈建国很赞同这个逻辑:“是啊,我可是什么好的都给我儿子,毕竟第一次当爸,真不忍心亏了他。”
虽然贺小勇和其他几个年轻刑警都还没结婚,但想到未来自己的第一个孩子,确实不忍心。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贺小勇听了半天,还是不明白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
“她的意思是,李向杰不是凶手。”厉衡大声说道。
所有人都是一愣,包括苏小小。
她是这个意思吗?
好像是吧。
因为她好像已经猜到凶手是谁了。
法医推门进来,所有人齐刷刷看向他。
法医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集体欢迎我呢?”
沈建国打趣他:“是啊,都盼着您来呢。”
法医今年五十了,比沈建国大了二十多岁,指着他笑说:“你小子,还那么皮!”
与此同时,两个进行痕迹检验的刑警也走了进来。
这个年代还没有专门的痕迹检验,都是由刑警负责,有些需要化验的要拿到专门的地方进行。
法医先简单汇报了一下。
大致情况和在现场分析的差不多。
经过对比,凶器就是医用手术刀。
凶手身高在1米6到1米7之间。
“至于性别,从经验上看,女性一般不会采取这种方式杀人,但利用锋利的手术刀,也不是没有可能。”
法医说完,进行痕迹检验的一名刑警说:“凶手应该是女性。”
他站起来把现场照片贴在黑板上,指着其中一张说:“凶手对死者进行割喉后,血一定会喷到她身上,手部也会有血迹。但凶手带了手套,门把手上没留下指纹。从留下的手部痕迹分析,大小和力度,还有身高,都指向凶手是个女性。”
“看来李向杰可以被排除了。”沈建国说完示意厉衡:“你把分析的从头到尾说一遍吧。”
“王霞说王伟是12点多回到家的,洗了个澡就睡了,然后她也洗了个澡,跟着也睡了,之后一直到早上发现王伟的尸体为止,都没醒过。”
“我们假设李向杰两点多来到王家,他是怎么进来的?”
“王家在二楼,李向杰不可能爬楼从窗户进入,况且我们也看了,窗户是完好的,那么他只能从门进入王家。”
“但门也是完好的,说明他是和平进入现场的。”
“李向杰不可能有王家的门钥匙,他要进来就得敲门,可其他三人都未听到过有人敲门,更没开过门,也就是说,开门的只能是死者王伟。”
“如果是王伟开的门,说明他当时是醒着的,但王伟是在睡觉过程中被杀的,这说不通。”
“还有,李向杰割喉后身上会留有大量王伟的血迹,包括鞋子,那么他离开时应该会在客厅到门口的地上留有血脚印。”
“这个我们也问过了,王润林是第一个起来的,早上地面很干净,直到推门进入儿子的房间才看到大量血迹。”
“难道李向杰还把客厅打扫了一遍?这也说不通。”
沈建国突然插话:“刚才说过了,在李向杰家没发现带有大量血迹的衣服和鞋。”
刑警们都点点头,在心底彻底排除了李向杰的嫌疑。
厉衡接着说:“如果李向杰真的打扫了地面,那么拖把上应该会留有血迹。”
“我们查看了放在卫生间的拖把,确实是湿的,但没发现血迹,而且冲洗的很干净。”
“所以确实有人打扫了地面,而且冲洗的非常干净?”贺小勇说。
“对。”厉衡说。
“如果是李向杰冲洗的拖布,鞋子肯定会湿,他离开时应该还是会留下脚印。”苏小小说。
“但是没有。”厉衡接着她说道:“排除我们的,屋里只有王家人的脚印。”
苏小小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但她再一次犯了厉衡所说的以己度人的毛病,不是按照线索和证据思考的,所以她按下没说。
“我们在查看卫生间拖把的时候,发现有两条毛巾是湿的,问过之后知道那两条都是王霞的,一条用来擦身体,一条用来裹头发的。”厉衡说。
“以现在的天气,王伟十二点多洗过澡,毛巾到早上已经干了,王霞说她是紧跟着洗了澡,为什么毛巾却还是湿的?”
贺小勇立刻说道:“说明她不是十二点多洗的澡,是后半夜才洗的。”
厉衡点点头,然后问苏小小:“你是女孩子,半夜热了再洗一次澡还会洗头发吗?”
苏小小摇摇头:“一般不会,干不了,睡觉难受。”
现在家里还没普及吹风机,湿乎乎的怎么睡觉?
“那王霞为什么洗头发?”
法医说:“血溅在了她头发上了。王霞身高1米65,血喷出来的时候肯定会溅到头发上。”
“所以凶手就是王霞!”厉衡补充道。
这个答案很意外,但又一点都不意外。
所有人互相看了看,贺小勇说:“没找到凶器呢。”
厉衡把粉笔放在黑板槽里:“我们没看到洗过的衣服,而且王霞这么恨王伟,她是不会再穿留有他血迹的衣服了,所以应该被她藏起来准备销毁。”
刑警带着搜查令和逮捕令到王家的时候,王霞正在睡觉。
戴秀英叫了几声才将人叫醒。
苏小小看着她的样子,知道她昨晚应该没睡,警察走了才真的安心睡着了。
却不知,下午就被发现了。
翻遍了王霞的房间也没能找到带血的衣服和凶器,贺小勇一度觉得是不是方向错了。
苏小小看了看床下,有个箱子,问道:“这个箱子你也翻了?”
“翻了,是同学录和贺卡,没别的。”
苏小小将箱子拉出来,打开看到里面还有一个带锁的木质小匣子。
长度有十五六厘米,厚度是七八厘米,应该只能放下信件。
“这个是别人写给她的情书,我就没好意思看。”贺小勇笑着说。
苏小小想了想:“还是打开看看吧。”
王霞已经被铐住,听到贺小勇要小匣子的钥匙,十分抗拒,就是不肯交出来。
她的态度让贺小勇确定凶器就在里面,强行将其打开。
小匣子里有一件沾满了血迹的真丝睡衣,被攒成一团塞在里面,打开后一把带血的手术刀掉落在地上。
至此,案件破获。
……
王霞从小到大都生活在母亲的厌恶中。
重男轻女的确存在,但更多的是戴秀英对弟弟不明事理的偏爱。
在戴秀英眼里,相较儿子王伟,女儿王霞太过死板无趣,什么事都认死理。
王伟则活泼开朗的多。
同样一件事,虽然戴秀英错了,王伟可以找一百个借口为她开脱,最后还会加一句妈妈最好。
但王霞却希望她能正视错误,改正错误,说话口气活像个亲爹。
时间久了,戴秀英就不太喜欢和女儿说话,更多的时候是拉着儿子一起唠家常。
王润林倒是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王霞和他更亲近。
所以才会在看到爸爸哭的时候,情绪崩溃。
那一刻她是后悔的。
她只想着让弟弟死,却忘了爸爸会有多难过。
妈妈对女儿的漠不关心,弟弟对姐姐的不屑,都让王霞既难过又憋闷。
但倔强的她不肯低头,只有高傲面对他们才能在心理上占上风。
然而他们根本不在乎。
无人回应的态度只会把人逼疯。
王霞心中的恨越积越多。
就在高考前的两个月,弟弟从同学那里抢来了小虎队的磁带《青苹果乐园》,只要吃过晚饭就开始跟着唱。
老房子隔音不好,王霞又正在备考,她就训斥了他几句。
第一天王伟只是说了句:“要你管!”
然后就凶巴巴地关上门,继续唱。
连续几天后,王霞忍无可忍,用脚踹了王伟的门。
这次王伟没留半点情面,直接将人打进了医院。
王霞的右手受了伤,需要休养一段时间。
期间不能写字,只能放弃了高考。
她一直喜欢爸爸,想和他一样做个脑科医生。
但现在梦想都破灭了。
爸爸一直安慰她,还鼓励她复读。
然而妈妈却只说是她自己不懂事。
身为姐姐就应该让着弟弟,哪有两句话说不到一起就踹门的。
难不成将来嫁了人也这样?
至于弟弟王伟,压根就没关心过她。
王霞心中的恨已经达到了顶点,只差一步就会万劫不复。
然而命运没给她回头的机会。
案发当晚,她正在看书,王伟回来看到她没睡,就让她去给自己做饭。
12点多还没睡,又和人打了一架,肯定会饿。
王霞看到了他脸上的伤,却根本没问。
起身去给他炒了个饭。
她知道如果自己不做,他肯定会叫醒爸爸给他做。
她不忍心看爸爸那么累。
端着饭站在门口,看到王伟已经睡着了。
她叫了两声,没得到回应。
王霞就那么站在那看着熟睡中的弟弟。
“他为什么不去死?”
她想着回到房间,将饭全部吃光,还在想着他为什么不去死。
越想越觉得他就是该死,不然她还会考不上大学。
于是从抽屉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手术刀。
这是爸爸医院的,她偷偷拿过一盒。
以前总听爸爸讲医学知识,知道割喉死得快,她反复练习过。
她换上妈妈给她买的粉色真丝睡衣。
这是弥补她不能参加高考而买的。
带上手套,她来到弟弟房间,毫无心理负担地对准他的咽喉割了下去。
血如水柱般喷射出来,溅了她满身满脸。
她透过红色的液体看到弟弟睁大了眼睛,像没水的鱼般张大口要呼吸。
但肺部被血充满无法呼吸。
气管里全是血,要咳嗽又咳不出。
两种痛苦交织,没一会他就停止了呼吸。
王霞拉开门出去,关上门,走回房间,脱下衣服。
攒成一团,裹着手术刀塞进了小匣子里。
之后拖地洗澡剪指甲,收拾完厨房才心满意足地坐在床上,等着早上的到来。
她以为会是妈妈先发现弟弟,没想到是爸爸。
她看到他慌乱地对弟弟的尸体进行无用的抢救,知道救不活的时候,爸爸的眼泪才不停地落下来。
那一刻,她也跟着哭了。
“你妈妈呢?”苏小小问。
王霞一笑:“她很难过,这不是应该的吗?”
苏小小用力揪着手中的笔,心情很复杂。
最后只说了句:“抬头是阳光大道,你偏偏要低头看着万丈深渊……可人生终究是你自己的。”
她说完,起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