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景洛是第二天天还没完全亮的时候离开京城的。
她快速通过通道的时候,回头一看,跟随他过来的人就顿在门口处,静静地看着她,眼里有欲言又止。
箫景洛叹了一口气,“你们……回去吧。”
钟川垂在双腿外侧的手微微握紧了少许,过了不知道多久,才上前了一步,做足了心里准备,伸长了手臂。
箫景洛微微讶异地挑了挑眉,随后好笑地抿了抿唇,也跟着往前踏了一步,顺着钟川的姿势,上前轻轻抱了一下钟川。
钟川的手轻轻一触箫景洛后迅疾松开,有礼地又退后了一步,眼圈微红。
箫景洛忍不住笑出了声,手轻轻地拍了两下钟川的肩膀,口吻轻松道:“你怎么还想哭了,我只不过是去避避难,等风波过去了,我就回来。”
“风波过去?”
钟川喃喃道,“那还得等多久啊。”
现在的钟川没有想到,便是连箫景洛没有想到的是,这场风波过去的迅疾到让人反应不及,与此同时,另一场更大的风波席卷而来。
让整个秦国都猝不及防。
晋国皇城。
高高的钟楼塔内,禅香弥漫,有着若有若无的念经声,不大不地回荡在钟楼,踏进
来的人若不是深知里面住着的人是谁,恐怕会以为这里不过是一处寺庙。
皇甫宸逸一如往昔的一袭紫金长袍,跨步进来的时候独身一人,里面敲着木鱼嘴中念念有词的小童忽而睁开了双眼,看到皇甫宸逸,面上也是淡定自若。
——仿佛对于皇甫宸逸不打招呼的前来已经司空见惯。
小童放心手中的物什,碎步来到了皇甫宸逸的面前,朝着皇甫宸逸做了一个手势:“请。”
皇甫宸逸不敢对一个小童无力傲慢,回了一个含着尊敬的颔首。
天机楼里的人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在晋国还未成为晋国的时候,天机楼便已经存在,屹立在皇城最显眼的方位,距离皇宫不远不近,彰显着其与皇家关系也如这距离一般,不远不近,不卑不亢。
小童领着皇甫宸逸一路往上走,楼梯陡峭,只能容许一人过,往下一瞧,楼梯的形状弯弯曲曲,转转绕绕,能够使恐高之人胆怯后退。
最后,两人停在了最后的一层阶梯上,小童整了整身上的云杉白袖,垂下眼眸,十分恭敬地拱手,行礼请示道:“大人,宸王爷求见。”
除了皇上,已经许久没人有会对他的到来使用“
求见”二字,皇甫宸逸微微恍惚了一下。
小童的礼足足做了半柱香之久,里面才传来一道清冷的声线:“可。”
声音中的冷漠让皇甫宸逸微微一怔,他虽是知道天枢公子生性凉情,但以往说话的时候总会带着一种慵懒散漫的感觉。
皇甫宸逸没有多想,直接跨了进去,里面的气息,禅香味更加的浓重,皇甫宸逸微微屏住了气息,就看到天枢公子坐在了不远处的棋桌上。
他穿着暗海兰色大纺车袍子,一条暗夜蓝师蛮纹角带系在腰间,一头鬓发如云的发丝,有双眉清目秀的凤眼,当真是惊才风逸。
皇甫宸逸收下眼中的打量,缓步来到了天枢公子的对面,对于天枢公子喜爱在下棋过程中点出天机此事,时常造访天机楼的皇甫宸逸深知不过。
天枢公子拿的是白棋,先行下了一步,几乎是在这颗棋落下的时候,位于棋桌旁边的探测仪忽而亮起了一道光芒。
皇甫宸逸没有下,果不其然接下来就听得天枢公子轻描淡写道:“人找到了吧。”
皇甫宸逸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手指拈起黑棋落桌。
两人一步棋,谈一句话。
“她的生辰和你说的不一样。”
“不是不一样,身体都不一样了,怎么能一样。”
“你这个没说。”
天枢公子微微笑了下,“但最后你不是也找到了么——那个被无辜带回来的女子你可以放走了。”
“嗯,我准备把她送回去。”
皇甫宸逸没有隐瞒自己的决定。
“挺好。”天枢公子抿唇轻声笑了一下,然后苍白的手指刚刚拈起一颗棋子,便突觉心脏一阵猛抽,他几乎来不及控制下,一口浊血便喷涌而出,直接覆盖了他这一面的白棋。
白色染红,刺眼夺目。
皇甫宸逸瞳孔微微一缩,就要起身去探查天枢公子的经脉,被天枢公子轻轻摆了手,婉拒了皇甫宸逸的好意。
“不过是天机看多了,”天枢公子浑然不以为意,只是看着桌上已然不能作为白棋的棋子,悠悠地叹了口气,“可惜了。”
说罢,他袖子一挥,整个人懒散地躺到了椅背上,语气淡淡。
“我之前说,箫景洛她并非灾星,但也天象异动。”
皇甫宸逸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眼去看天枢公子,天枢公子淡然地和他对视,仿佛口中说的是今日天气不错,而不是足以令天下轰动的天机秘密。
“在她没有重生之前
,她也许只是一颗误被天道牵引过来的星星,带了点天道对她的歉意,福气是有的。”
天枢公子低下眼睑,目光顿在自己宛若透明的手指,语气中含着莫测,“但是现在。”
“她是当仁不让的福星,听说过破军星么?”
天枢公子说到这里微微带上了一点的笑意,“过于得到她,就可以一统天下了,也说不定?”
天枢公子眉目微扬,探究地看着皇甫宸逸,嘴角微带笑意。
过了半晌,皇甫宸逸才有了动作,他猛地站了起来,他带着冷意的眼睛低垂下来,盯着天枢公子。
“不要将此事说出去。”
天枢公子挑唇:“自然,毕竟现在的天下人也只会把这么一颗星星当作灾祸象征,无知愚蠢。”
皇甫宸逸深吸一口气,甩袖出去的时候,低沉暗哑的声音传进了天枢公子的耳中。
——“当我今日从未来过。”
皇甫宸逸一走,在楼梯上垂眸听着的小童立时走了上来,将一件白色披风披在了天枢公子的身上。
因为方才鲜血的吐出,他的嘴角染着妖艳的红色。
他喃喃道:“但是凡是触怒了破军星的人,必不得好过。毕竟破军破军,脾气可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