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惊讶了下,随即笑了。
“外边你爹妈就要凝婴了,凝婴之后,碾死我就和碾死个蚂蚁一样,你又何必糟蹋了这么好喝的灵酒。”
提到父母,卓然的神色一暗,他举杯将酒一饮而尽,空杯就放在桌面上,等着张良倒酒。
张良是了解卓然这样的公子哥的,走到哪里,都是高高在上被人伺候惯了的。
他也不以为意,给卓然再倒了一杯,自己却端着杯子,慢慢品着。
到这种时候,张良反而镇静下来。
生死有命,有时候生死真不是他自己能决定的。
他本来就该死的,如果不是卓家三人前来,领着他们进了这里,他早就被天劫的怒火捎带着毁灭了。
张良摇着头道:“卓道友,你说,这天道公平吗?”
接着自问自答地道:“天道根本就不公平。”
他将杯子内的灵酒一饮而尽,却将酒推给卓然,换了他自己的酒。
“你这酒好喝是好喝,不够烈,我还是喝我这瓶。”说着给自己满上。
“修士渡劫,是他自己要逆天修行,重塑肉身的。天道看不上,天打雷劈他自己就好了,何故牵连到其他修士?
还是说咱们北地所有修士都触犯了天道,都是该遭天谴的?咱们北地就
没一个该活着的了?”
说着一饮而尽,也不去化掉酒意,任凭酒意上涌。
卓然瞧着张良,忽然道:“你怎知道北地就有没触犯天条的?就全该活着?”
张良呵呵一笑:“要是用修为来衡量,我们修士进阶时候都要渡劫的,天道既然有渡劫的规矩,便不能因为修炼再降祸给我们。
但要是从其它上论,人或多或少可能都会犯错,但从没听说过犯点错边要被天道毁了的。
话又说回来,天道平白地毁了北地,就没有什么能制约天道,天道自己就不受惩罚了?”
卓然一怔,他第一次听到这种评论天道的说法,很是新鲜。
“既然有天道,这方世界又是天道降下的规则,规则就是规则,又岂有对错之分。”
卓然毕竟是世家子弟,平日虽没有研究过天道究竟是何物,却也有自己的见解。
张良摇摇头道:“那是摆在明面上的东西,私底下,这世道乱得很,天道若真是守规则的,那早就该对恶人降下惩罚,怎么会偏偏只对进阶的修士降下天劫?
要说修士逆天改命,不服从与天道,天道降下雷劫是惩罚,为何惩罚之后又降落甘琼?
这分明是打个棒子,看没打死,担心以后造反
了,赶紧又给点好处安抚。
要我说,天道分明就是个欺软怕硬,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
卓然第一次听到这种大逆不道的言论,一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张良再喝口酒,吃口菜,又道:“再说了,天道要真是无处不在,真是无所不能,规则真不可违背改变,我们现在在这里是做什么的?
区区百米多的山壁,一个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阵法,就将劫雷都拦住了。
换个说法,就是将天道都拒之门外了。那天道还算什么?
只要躲在地下几百米再有个阵法,就可以脱离天道的掌控了?”
这番话比照之前更大逆不道,可细想却也真是这个道理,卓然听着,竟然忘记了喝酒。
“还有,你爹妈刚刚可是为了稳固阵法,陷害了十好几人——这总归是害人吧,可凭什么天道就不降下惩罚?”
卓然神色一黑,可张良的话实事求是,他无法反驳。
“还有我,我也抓了你胁迫了你,你总是无辜的……”张良打量着卓然,摇摇头。
“也不见得,你就算没参与进去,也不算完全无辜的……”
张良说到这,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对。
要是这么算,他们全是有错的,全是该被天道惩罚的,所
以才要被埋在这里。
他哼笑了声,再将酒一饮而尽道:“好,就算我们全不是无辜的,那些你爹妈骗了稳固阵法的修士呢?”
卓然知道张良的话里肯定会有漏洞,可一时被绕进去,想不明白。
张良不过是随口而来,天道规矩如何,又不是他能改变的,也没指望着卓然能另外说出什么讲解。
“所以啊,”张良指指头顶,“我看天道是不公的,也不是违逆不了的。天道了,就是想将咱们所有人都拦在这块大陆上,不让飞升而已。
至于我们修士之间发生什么,善与恶的,天道才不管呢——咦,卓道友,你说,天道有没有可能是上界的修士给我们这一界的限制?”
张良突发奇想之后,越发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
“上一届是什么,没有任何修士知道,自古只有修士飞升,没有飞升的修士再回来,岂不是说……岂不是说……”
岂不是了半晌,心底隐隐有个想法,却觉得比天道规则更为匪夷所思。
他干脆就又喝了一杯酒,心说,再岂不是说,也只能说说而已。
眼神不觉往外边山洞口看看,却也知道,人家夫妻两人在双修,他可不便打扰。
卓然听了半晌,心里一方面觉
得这理论匪夷所思,一方面又觉得有些许道理。
张良喝了一瓶灵酒,人已经有了醉意,只炼化了灵酒的灵力,任凭酒意在身体里,慢慢悠悠站起来,循着山壁走过去。
卓然却只喝了半瓶不到,人很是清醒,只拿眼睛看着张良。
张良循着阵法线条仔细看过来,一直到阵法的最后,曾经出现的光亮处,站立良久。
“卓道友,你说,你爹妈凝婴之日,是不是就是我送死之时?”
人喝了酒,有些话顺着酒意就会说出来,更不用说张良所说,几乎接近事实。
张良耸耸肩,“那你说,到时候我是乖乖送死,还是做困兽一搏呢?”
卓然无言以对。
“你爹妈就这么将你留在这里,就不怕我狗急跳墙了,先对你不利,给他们也弄点心魔?”
张良转身,却看到卓然听了这话,竟然露出点似笑非笑的神情。
仿佛张良的话很好笑很好笑,他顾及着张良的修为,和他自己的教养,在竭力忍耐。
卓然确实是在笑,不是在笑张良,是在笑他自己,在笑卓家。
他父母会有心魔?
他父母若是会生出心魔,当初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女儿被人抱走?
又怎么会养育仇人的女儿,胜似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