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浮浪之言,让沈千寻毛骨悚然,正惊慌失措间,忽见龙天若突然伸手在她掌心一掐,她情知有异,怔怔的看向他。
嘴里虽说着最浮滑放浪的话,可龙天若的脸上,却是一片冷汀肃然,他向她眨了眨眼,又朝窗外呶了呶嘴,沈千寻侧眸望去,果见窗上吊着的镜面上,映着一个稀薄的黑影。
龙天若附在她耳边轻声说:“待会儿你要大声哭骂,叫得越大声越好,等到我给你一拳之后,就直接装死好了!”
沈千寻无语应允。
好在,两人经常在一块打嘴仗,演起来倒毫不费力,只是门外那偷窥的货却有些不地道,直到沈千寻装晕过去,他仍要继续听房,龙天若无奈,只得继续在沈千寻身上忙活,弄得一张床吱呀呀响个不停。
沈千寻看着那张与龙天语相似的脸,再想到目前的处境,心中一阵说不出的凄凉,泪水潸然泪下。
龙天若低垂着眼眸,怔怔的看着泪水无止无休的从她冰雪般的眸间流溢而出,她在哭,无声而颤抖,雪白的脸上,是一片死灰般的绝望和悲伤,他的喉结动了动,无力的瘫伏在她身上。
那个魅影终于离开。
龙天若从沈千寻身上滚落,躺在那里,好半
天没说一句话。
沈千寻还在掉眼泪。
她不是一个爱哭的女孩子,从她从刑部大牢里走出来,他几乎没看到她掉眼泪,不管遇到什么样的凌辱,也不管身处何种绝境,她似乎永远都是那么清冷散淡的模样。
可这一时,这一刻,她哭得像任何一个软弱娇怯的女子,那样的无助彷徨,那样的痛楚悲伤。
“别哭了!”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嗓音粗而沙哑,“你哭得爷头痛!”
“他说过,他说等到明年桃花盛开,会娶我为妃……”沈千寻低声呜咽,“他说过的!”
“他比爷还不靠谱,爷早就提醒过你的,不是吗?”龙天若有气无力的回。
“可是,我信了!”沈千寻泪水洪水般泛滥成灾。
“那是你自己傻,有什么办法?”龙天若的声音也带上浓重的鼻音。
“我不明白!”沈千寻深吸一口气,将眼泪一点点往回逼,“龙天若,我不明白,他之前一直很自信,他不是狂妄自大的人,为什么我不过走了十多天,事情就变成现在这样不可收拾。”
龙天若沉默,半晌,问:“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跟沈千梦订立婚约吗?”
“他不肯告诉我!”沈千寻低低问,“可我知道,他定然有
不得已的原因。”
“你还真是理解他!”龙天若轻哧,“什么不得已?说到底,不过一场无聊的交易,沈千梦的外祖父,也就是,沈府四姨娘的父亲方宗信,他表面上是龙熙王朝的一品大员,可他真实的身份是龙潜门的副堂主。”
“龙潜门?”沈千寻微怔,“是过去的龙潜国吗?”
龙天若苦笑:“以前的龙潜国虽小,却富庶强大,就连已被颠覆的龙安帝,都十分忌惮,对当时的国主宇文轩礼数周到,可现在,却成为见不得光的黑暗组织,实力连当初的十分之一都不如!”
“传闻是因为你母后的原因,”沈千寻看着她,“真实的情形,是这样吗?”
“差不多吧!”龙天若点头,“母后爱错了人,将家国亲人一并葬送,到最后,连自己最后的一点血脉也差点没留住……罢了,还是说方宗信的事吧!”
“四姨娘方仪兰是方家嫡女,是方宗信的掌上明珠,方宗信育有四子,却只得这一个女儿,视若掌上明珠,后来错嫁沈庆误终生,方宗信越发怜惜,对其女沈千梦也是爱乌及乌,沈千梦早就属意老四,那次你遭陷害,老四情难自抑,冲动的提出解除婚约,令方家落为京城
笑柄……”
“所以,他反水了,是吗?”沈千寻哑声问,“因为他,才造成这样重大的损失和伤亡?”
龙天若沉默。
“难怪你说我是拖累!”沈千寻捂脸低泣,“原来我还真是拖累了他!”
“我不是这个意思!”龙天若唇齿之间尽是苦涩辛辣,“这件事,只是次要原因……能造成今天这种结局,有很多种原因在起作用,所以,你不用自责,我说这些,其实是想让你知道,老四身为男人,却连左右自己婚姻大事的能力都没有,他冲动单纯,原就成不得什么大事,他不值得你这样对他!”
“请你不要这样诋毁他,好吗?身为弟弟,他从来没有这样说过你!”沈千寻固执道,“我觉得值得,便值得!哪怕他就是一个没有用的失势皇子,他注定是个失败者,他还是值得!”
龙天若呆呆的看着她,半晌,无声的拧开了头,望向远方,目光一片苍茫。
“为什么皇帝要这样对他?他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吗?为什么他对你又不一样?相信着,又怀疑着,却没有动杀你的念头?你们是双胞胎,?是同一个皇后生出来的,不是吗?为什么他要区别对待?”
沈千寻哭得咽喉肿痛,两
眼如核桃,也就不再无尽哭嚎,眼泪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能让人变得更加软弱,她迫切的想要搞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她不想再当闷葫芦。
然而回应他的,却是龙天若长久的沉默。
沈千寻苦笑:“你们兄弟两个,还真是……这也说不得吗?”
“不是说不得,是……不想说,不愿意去回忆……”龙天若的身子不自觉倦缩起来,好半天,才又挤出一句:“回忆是件痛苦的事情。”
“好吧!”沈千寻吸吸鼻子,“你不说,我也不强求,我知道是谁害死天语就对了!反正从你这种人嘴里,我也讨不到什么实话!”
“我这种人?”龙天若扯着嘴角笑起来,“沈千寻,在你心里,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是好人!”沈千寻直白的答,“但是,好像也坏不到哪里去吧!反正,就那样,我其实并不信你,可天语信你,所以,我也信你!”
龙天若自嘲的笑:“是啊,你把我看得很透,我不是什么好人,我生性浮滑,但我有一点比老四好,我看世事比他看得透,他有时太过木讷单纯,我们俩性格不一样,自然很难相处得很好,可小的时候,在六岁以前,我们却是最最亲爱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