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婶娘请看这里!”她拿起头骨和一根肋骨,放在她眼前,同时将那把红油伞再度撑了起来,“若骨上有被打处,经过蒸骨检验,会出现红色微萌,骨断处其接续两头各有血晕之色,这说明,死者是生前被打,而伯伯的肋骨和头骨处皆有大片的红色,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是被人用力击打而死!”
“你胡扯!”李百灵突然尖叫起来,“你快把他的骨头放回去!我不要听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的说法是正确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沈千寻淡淡一笑:“每个人都喜欢这么反问,好在我已经习惯了,所以呢,事先也做了充足的准备,婶娘若真爱伯伯,便随我一起去证实这个推断,如何?”
“去哪里?要怎么证明?”李百灵气咻咻的看着她,“沈千寻,你不要在我眼前耍什么阴谋!”
“我若真想耍阴谋,婶娘这会儿的命早就不在了!”沈千寻冷冷的回,“你愿不愿看,我都随你,那枉死的人,可是你的夫君!你若是为了享受相府的荣华富贵,而宁愿捂住双眼,装作什么都没看见,那就当我今天的话白说!不过,话又说回来,婶娘好
像也没有沾过相府多少光,相府的管家得的都比婶娘多!而相府的这份荣耀与光芒,原本可是属于婶娘属于伯伯的!”
李百灵的嘴角微抽,艰难的挣扎之后,涩声问:“你要带我去哪儿?”
“回刚才的山脚!”沈千寻回答,“那附近有一个乱葬岗,据乡民们说,那里葬的,全是闹饥荒时被饿死的外乡人,属于无主之坟,我想再挖几具枯骨给婶娘瞧瞧,看看没有经过外力打击自然死亡的人,他们的尸骨,应该是什么模样!现挖现检验,那个大坑也还在,想必婶娘看了之后,定会心服口服!”
李百灵咽了口唾液,吩咐小翠:“推我去坟地!”
坟地里静悄悄的,只有龙天若和十来个画着大花脸的假法师还在,李百灵一到,这些人便动手掘坟,一个时辰后,三具枯骨被提出检验,在红油纸伞下,黄白色的骨头十分干净,全不似沈安那一具,肋骨和头骨一片红色血萌。
“婶娘看清楚了吗?”沈千寻安静的注视着李百灵。
李百灵的嘴在看到第一具枯骨时,便已开始颤抖,等到第三具枯骨验完,她的嘴角剧烈的抽搐起来,双手紧紧抓住木椅的扶手,纤细的手
指青筋凸露。
她对着那些枯骨,大口大口的粗喘,黄绿色的眸子,在瞬间化为一片血红……
沈千寻无声的加重砝码:“我前日偶遇为伯伯砌坟的韩伯,他跟我说,伯伯在初次被打捞起时,全身浮肿,浑不似刚刚落水的人,他曾提出疑议,可惜,无人采信,现在想来,最大的可能,是龙云雁身后的势力在作祟吧,那个时候,父亲大人,可就已经攀上了这门好亲事!”
“别跟我提那个姓韩的!”李百灵厉声打断她,“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我知道,婶娘是怪他行招魂巫术,才致伯伯猝死!”沈千寻轻笑,“可是,经过今天的事,婶娘真的还相信那些神棍吗?用一箱金子就能买的他们胡言乱语的人,真的是婶娘这么聪明的人应该相信的人吗?而所谓的招魂之术,真的能令死者复生吗?事实已经证明了,珠儿的魂没有招回来,那也不过是韩伯寄托哀思的一种方式罢了!”
“不!不是这样的!”李百灵捂住头,用血红的眸子恨恨的看着她,“我知道你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让我反戈相向,让我站在你这一边,跟沈庆斗,你就是这样的意图!”
“是啊,我
就是这样的意图!”沈千寻大方的承认,“可是,婶娘,你不得不承认,我的推断是正确的!”
“就算他死于他杀,也未必一定是沈庆杀了他……”
“可沈庆是最大的嫌疑人,不是吗?”沈千寻利落的打断李百灵的话,也打碎她那点可怜的幻想,“沈庆是什么样的人,婶娘应该比我清楚,他不是状元郎的料,却偏偏成了状元郎,他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却又偏偏对婶娘这般照应,还有,婶娘仔细想一想,他在见婶娘之时,就没有什么异样吗?连相府的下人都感觉到了,我就不信婶娘觉不到!”
“那依你所说,当日坠落水中的人又是谁?”李百灵恶狠狠的看着她,“客栈中的小二亲眼看到阿安买醉,亲眼看到他摇摇晃晃的走出去,难道他们的眼睛瞎了吗?还是,他们也被沈庆买通说了谎?”
“他们眼睛没瞎,也没说谎!”沈千寻认真的回答,“我问过韩伯,小二们是看到伯伯买醉,可是,因为珠儿自杀,没有一个人去确认,那房中的人,到底是不是伯伯,等到他们再看到伯伯时,已是深夜,夜深人静,四周漆黑,若一个身形相仿的人冒充伯伯跳入
水中,谁又能知道呢?伯伯与沈庆是亲兄弟,伯伯虽不如沈庆生得俊俏,身形却极是相仿,就连声音,也有几分相像,而我又听说,沈庆自小生在水边,水性极佳……”
李百灵捂住嘴,厉声叫:“你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不会相信你的鬼话,也不会上你的当!沈千寻,你休想用这种雕虫小计来骗我!翠儿,翠儿,推我回去,我再也不要待在这里,听这个巫女胡言乱语了!再也不要听了!”
她歇斯底里的嚎叫着,声嘶力竭,翠儿吓坏了,忙跟几个家丁把她抬了下去,李百灵的头软软的垂在两膝之间,肩膀剧烈的抽动着,再也没发出一点声音。
“她就这样走了?”八妹抹了把脸上的汗,失望的叫:“主子姐,咱们白忙活了?”
沈千寻笑而不语。
八妹却直咕哝个不停:“我看这个女人,八成也看上沈庆了!我们说沈庆是凶手,就跟挖掉她一块肉似的!”
“面对一个与死夫有几分相像的男子,很难有女人不动情吧?”沈千寻说:“这是一种补偿心理,死者已逝,生者却还得活着,活着就得有个念想,唯一的儿子是她的念想,沈庆又何尝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