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呢?”龙天若挑挑眉毛,“自然是爷的手笔喽!”
“那……太子如何不知?”沈千寻又问。
“灯光昏暗,戏班里的皇袍亦十分雷同,他又如何知晓?”
“那戏院里岂不是也灯光昏暗?你父皇如何一眼就瞧得出?”
“你这不是说废话嘛!你家的宝贝东西,天天穿在身上,你会认不出来?再者,那游走在袍裾的游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做出来的!”
“原来是这样!”沈千寻恍然大悟,遂又奇道:“穿了他的龙袍又怎么样?你父皇那么宽容,说不准他哭一哭这事又了了!”
“父皇只有在不触及自己利益的情形下,才会宽容!”龙天若冷笑,“可偷了他的龙袍来穿,还大模大样的在上面演黄袍加身的戏码,其心可诛,其罪恶极,决无轻饶之理,明儿一早,你就等着沈千碧给太子府殉葬吧!”
沈千寻轻吁一口气:“照这么说来,我的心愿,总算达成了!”
眼见着自己深恶痛绝的人,就要去下地狱,她心里又是快意又是兴奋,双拳攥了又攥,忽听耳边又是一声惨叫。
她面色一红,龙天若却顺着墙根往下溜,嘴里胡乱叫:“糟了糟了!爷被你捏断气了!”
沈千寻没好气的啐了
一口:“谁让他没事乱出头?”
龙天若苦眉皱眼的回:“你是学医的出身,你该知道,这是男人的正常反应!遇到美女还不出头,他岂不是枉在世间走一遭?”
“什么乱七八糟的!”沈千寻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生怕他再说出什么浑话来,当即一扭身,粗声粗气道:“我回去了!”
“哎,你好歹扶我一下!”龙天若捂着肚子哀哀叫,“我肚子痛得要命!”
沈千寻初时以为他又耍诈,细察之下,见他面色苍白,额上冷汗淋漓,显是犯了急症,忙上前诊脉,便觉那脉相汹涌澎湃,十分怪异,竟是见所未见,她不由面色大变。
“莫非你跟云王殿下一样,也有隐疾?”她急急问。
龙天若有气无力的回:“你说呢?在一个娘胎一个地儿住着呢,他中了奇毒,爷还能幸免不成?你快去戏院里帮我找阿呆!”
沈千寻撒丫子就跑,然而戏院此时已是黑灯瞎火的,一片死寂沉静,显然,刚刚发生的事太过重大,有人已把戏院清场。
她只得又跑回来,再看龙天若,瘫软在地上,就像一堆烂泥,扶都扶不起来,呼吸越发急促。
虽然她一向不喜欢这个男人,可是,他刚刚帮自己出了一口恶气,也不能就
这么看他死在这儿,她一咬牙,蹲下身来,将龙天若的两只手臂往肩上一抻,试图将他背在身上。
可是,她低估了龙天若的体重,也高估了这具身体的承受力,“咕咚”一声,两人同时摔倒在地上。
“靠!”沈千寻愤愤的爆了粗口,再看龙天若,竟似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她慌了神,环顾四周,一片静悄悄,连只鬼影也瞧不到,外援是别想了,还是只能靠前身这具米糠做的小身板。
吸气,收腹,咬牙,她用尽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把他背到了肩上,腿在地上颤了几颤,还是一步步向前挪去。
龙天若隐疾骤犯,身上没有半点力气,跟个活死人也差不多,但意识却还醒着,只觉得自己的身体摇晃得厉害,而胸口之间,更被硌得生疼。
那是沈千寻的脊椎,如果不趴在上面,他不会知道,她原来竟然这样瘦。
她的背又窄又小,透过薄薄的春衫,他似乎都能感觉到脊椎上的每一根骨节,那么柔弱脆薄,他怀疑自己下一刻就能把这根柔弱的脊梁压断,他的心突然就那么一抽,火烧火燎的疼起来。
他第一次意识到,他一直以来对她做的事,真的十分残忍。
这个世界对她已经太不公平,
他还要雪上加霜,可是,有的时候,有些人的命运,一出生便已注定,躲不开,逃不掉。
沈千寻的体力已经透支到极限,却还是咬牙坚持,等到看到客栈前拴着的那匹马,她悬着的一颗心陡然放了下来。
拖着,拉着,扯着,拽着,她总算把龙天若扶上了马,见他面色灰沉,竟似有晕厥之势,心里不由又是一阵急躁,她拍着龙天若的脸,低声唤:“喂,你醒醒,别睡,万一睡死了可就活不过来了!”
龙天若“唔唔”两声,睁开了眼,沈千寻又问:“你的王府在哪儿?”
她不能带他回相府,万一被人发现就麻烦了。
龙天若虚虚的指了个方向,沈千寻策马狂奔,一路疾行,终于到了湘王府。
府中下人一见自家主人站着出去,躺着回来,也都吓坏了,纷纷上前来帮忙,七手八脚的把龙天若抬到寝殿之中,一个管家模样的人拿了一个蓝瓷瓶过来,动作娴熟的给他服药,而其他人则准备冰块浴桶等物送了进来。
他们的面容虽慌乱,动作却有条不紊,很显然,已经应付过这样的情形,龙天若被扔到散发着寒气的浮冰之中,很快便奇迹般的醒了过来。
沈千寻看得稀奇古怪,她虽然懂医术,但这
样寒冰疗法倒是见所未见,而龙天若这病,来得快,去得很快,不过一柱香功夫,他又跟没事人一样,披着浴袍笑嘻嘻的站在了她面前。
“喂,你该不是又耍我吧?”沈千寻一脸怀疑的看着他。
“天地良心!绝对没有!”龙天若认真摇头,“刚刚,真的多谢你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会死?”沈千寻问。
龙天若答:“会不举!”
“这么说来,我倒拯救了你一生的性福!”沈千寻撇撇嘴,掸掸衣裳,说:“既然你没事了,我就回了!”
“这么晚了,你就别回去了!”龙天若拦住她,“外头正下着大雨呢!”
沈千寻开窗一看,果然是暴雨如注,她犹豫了一下,固执道:“没事,天儿又不冷,至多淋湿罢了!”
“那又何必呢?”龙天若低声劝:“这都三更半夜了,又是大雨天的,你一个人走在道上,倒不担心遇见坏人,要是遇上个巡夜的,把你拘了起来,再交到你父亲手里头,你不是又要被他们祸害一通?”
沈千寻沉吟片刻,便觉得龙天若说得不无道理,她一个相府嫡女,深夜在外游逛,不定又得往她头上泼什么脏水,再者,太子的事刚出,这种敏感时候,还是小心一点为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