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容朗一字一顿地缓缓道,“我们成亲吧!”
“什么?”柳蕊一脸愕然,她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抬起头来,瞪圆了眼,望着赵容朗。“你,你说什么?”
要知道,她先前虽然也想着,两人要成亲,但却从来都没想到他们会那么快成亲,甚至还是赵容朗提出来的。
毕竟有江飞凤的横插一脚,她甚至对两人能不能成亲都持有怀疑态度。
却不曾想,如今竟然能听到这句话,一瞬间,她神色都有些恍惚,以为这是自己做了梦。
赵容朗却是神色很是严肃,他听话地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们成亲吧!”
“你,你在开玩笑吧?”确定眼前人没有说错话,柳蕊忍不住又问了句。
赵容朗脸上丝毫没有戏谑之色,他郑重地盯着柳蕊,语气很是认真地继续道,“婚姻大事,何以敢儿戏呢?”
“我知道,我不曾中进士,此时贸然提出娶你,实在是委屈了你。但是,我会发誓,我一定会好好对你的,若是我有半分对不起你的,我就要遭天雷……”
赵容朗竖起两指,朝天起誓,连其中的内容都没有丝毫作伪的。
柳蕊却是听得心惊肉跳,连忙上前捂住了他的嘴,严声道:“不准说这些话,呸呸呸呸,坏的不灵,老天爷保佑……”
“你这人怎么回事,怎么能随意起这种誓言呢?”
说完,她气恼的瞪了眼赵容朗,显然是又气又恼火的。
读书人最是在意誓言,如非必要,一般都是不会随意发誓的。
赵容朗闻言,脸上却不见生气,相反,他不由笑了出来,眉眼弯弯地抬手握住了她的手,“你是心疼,担心我吗?”
“谁,谁心疼……”柳蕊反应过来,加之手上传来的温热触感,她瞬间反应过来,连忙要往回缩手,“你,你胡说些什么呢?”
赵容朗却不容抗拒地握紧了她的小手,两人的手,一个宽大,一个纤细,一个温热,一个微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赵容朗捏紧了她的小手,目光坚定道,“你就是心疼我,为何却不愿意认同自己的内心呢!阿蕊,你愿意嫁给我吗?”
赵容朗虽然读了许多书,有了今日的成就,可说到底,他却到底是不如他大哥赵容则来得会哄女孩子开心。
他方才在想了一路,打了无数遍腹稿,最后也只想
到求婚这一遭办法。
在他看来,用什么花言巧语,都不如真诚的求婚来得有用。
柳蕊心中有所顾虑,没有安全感,不过是两人没成亲,那若是两人成亲了,那她是不是就没这些忐忑不安了呢?
故而,行动力爆棚的赵容朗,开口便是求婚,瞬间就打破了所有的枷锁。
柳蕊没想到,他竟然还纠结于这个答案,可见他是真的认真来问这个问题的,她一时间心中又是欢喜,又是不安,她微微用了点力,想抽回手。
赵容朗倒是也没强迫她,顺着力道松了手,只目光依旧炯炯然地望着她,等候一个答案。
柳蕊别开了眼,握紧了手指,指尖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温热,她微微垂着眸子,轻轻道,“你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了……不是先前说好了,等你,等你名次出来再说嘛……”
先前两家说好了,等秋闱结束,不管结果如何,两家都会安排婚事了。
“不过也就这段时间了。”赵容朗见她态度有异,不由顿了顿,小心地问道,“还是说,你不愿意嫁我?”
“也是,我不过是个农家子……”
他的自嘲之语才出口,柳蕊就连忙回头着急地打断了他的话,“不是的。跟这个没有关系!”
“那跟什么有关系呢?”赵容朗紧随其后的追问道。
“是我,是我配……”柳蕊几乎是脱口而出,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她的脸色微微一变,有些难堪地别开了脸,慢慢地补充道,“是我自己的问题。”
“你若是……待得回头,我会给我爹娘说清楚,我们可以解除婚约。”
虽然才短短一句话,但柳蕊却说得异常艰辛,每个词都是斟酌良久才说出口的。
虽然早知道这一天早晚得到来,可真正说完,柳蕊却感觉心口都仿佛被什么刮了一刀,疼得她腰都直不起来。
连眼眶都忍不住红了起来,她难受地抿紧了唇,强行忍住了蔓延开的悲伤,不愿意叫赵容朗看出她的强自镇定。
赵容朗顿了顿,他忍不住蹙紧了眉头,这回他也有些着恼了,他抬手板正柳蕊的肩膀,追问道,“你在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柳蕊不肯正过脸来,赵容朗却是叠声追讨,“柳蕊,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确定要跟我退亲?婚姻可不是儿戏!”
柳蕊被他一再的追问弄得心口很是
难受,眼泪终于忍耐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滚落,她转过脸来,瞪着他,“是,我就是要退亲!赵容朗,你很优秀,你也很好,是我配不上你!”
“没了我给你拖后腿,你自然能走得更高更顺利。而不是叫我这个结巴耽搁了你,反正你也不喜欢我!”
可能是生气,也可能是没有顾虑了,柳蕊刹那间就把心口一直想说的话都给倾斜而出了。
赵容朗愣住了,此时他才明白过来赵宛舒话语里的严重性,他从来不知道,柳蕊竟然是这样想的。
在他看来,婚姻就是媒妁之言,他不讨厌柳蕊,两人相处得也很是融洽,那自然是能相互扶持地走完半生的,晚年儿孙满堂后,他在陪同她寄情于山水……
他明明都想好了两人的以后,可却从来都没问过,柳蕊是不是这样想的。
他抿了抿唇,眼底暗藏了一抹受伤,他闭了闭眼,声音低哑了下来,“你,你从来没给我拖后腿……”
其实赵容朗很清楚,虽然先前他不确定两人是不是爱情,可柳蕊的付出他都是看在眼里的,而且柳家对他也帮助良多,若不是柳庆云慧眼识珠,把他留下,特地一点点的教导他,他根本无法走到今日。
可以说,柳家上下都是他的贵人。
可能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其他的话也就能够更顺当说出口了。
柳蕊抬手抹了把脸,继续道,“我当然是包袱了。你有鸿鹄之志,我也知道,大家都说我配不上你,毕竟我不是很会治理后宅,又总是咋胡咋胡的,容易轻信他人,太过天真了,这并不是好事。”
“而且,我爹也辞官了,只能蜗居在白鹿书院里当个教书先生,也无法给你更大的帮助了。如果你今后走官场,以你的才能定然有所作为,所以……”
她咬了咬唇角,想起江飞凤曾经的话,她不得不承认,那都是真的。
眼泪从眼角扑腾着滚落,她慢慢道,“你应该找个更好的妻子,更有权势的妻族,这样你能走得更远更高……”
“更好的妻族?你说的是江飞凤吧?”赵容朗接过她嘴里的话,反问道。
柳蕊见他接口,心中更是难受,她瘪了瘪嘴,“没错。江飞凤她,她长得美丽动人,家境优渥,不管爹娘都出色之人,她爹更是当今阁老,便是圣上都对他依重……”
“你若是
娶了她,肯定能少走二十年弯路的!”
赵容朗真的是被她气得没话说了,他松开了她,捂住了额角,在原地转了半圈,脸上神情一阵青一阵白,他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这才转过身来,躁动地大声怒道,“谁要少走二十年的弯路啊!?”
赵容朗向来温润如玉,柳蕊从不曾见过他发脾气,一时间被他的大小声给吓得没有反应过来。
赵容朗忍着怒气继续道,“我不知道江飞凤跟你说过什么,但我跟她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我断然不会跟她有任何可能性的。”
“当今陛下无心政事,江阁老不想着为民谋福,反而是中饱私囊,以权谋私,这样的人家,谁愿意靠近?”
“我赵容朗,寒窗苦读多年,是想为国为民效力,若只是跟人同流合污,便是一辈子当个白身,也断然不会用自己的婚姻去谋取未来!”
“你听明白了吗?”
赵容朗很清楚,从第一次见到江飞凤起,两人的观念就不合,他完全不会对江飞凤动任何心思。
但他真不知道,为何柳蕊有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
柳蕊被吓得眼泪都止住了,她打起嗝来,哽咽道,“你,你不中意她吗?可她真的很适合你……”
赵容朗一个眼神扫了过来,瞬间她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
实在是太可怕了!
柳蕊从来都不知道,赵容朗竟然也会发这般大的脾气,他的眼神锐利而冰冷,叫人望一眼就如坠冰窖。
柳蕊感觉自己似乎好像做得说了些不该说的,惹怒了赵容朗。
赵容朗抿着薄唇,他以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了柳蕊几眼,“我的妻子自然是靠我自己来选择的,而不是需要旁人来置喙的。”
他闭了闭眼睛,忍住了怒气,缓缓道,“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信件你记得看!”
说完,他再也没有多言,而是转身出了门。
柳蕊愣了愣,这一切都是戛然而止的,她一时间都没缓过神来,直到赵容朗离开,外头的丫鬟冲了进来,见她呆愣愣在原地,轻声唤了唤她,她才恍然回神。
柳蕊扭头望向了丫鬟,哭笑不得地道,“我是不是做错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赵容朗以那样的表情离开,还有他那些话,令她感到很是不安。
丫鬟不清楚两人发生了什么,上前扶住了手脚发软的柳蕊缓缓
坐下,“奴婢瞧着赵公子的脸色似乎不大对劲,他跟小姐是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吗?如果是如此,咱们就跟夫人说……”
“不,我是说了些话惹他生气。”柳蕊恍惚地回道。
可她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句话说错了。
她分明字字句句都是替他着想的,可他瞧着似乎更加生气了。
柳蕊不知道要如何补救才好,方才赵容朗看起来那么生气,又那么快速地离开,导致她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丫鬟想起方才赵容朗那怒气冲冲的模样,她也是头回见到温和赵容朗着恼,见柳蕊忐忑,她迟疑地提议道,“赵公子宽宏大量,又跟小姐是未婚夫妇,想来不会往心里去的。”
“若是小姐实在担心,不若咱们请了赵姑娘过来,让她探探赵公子的口风如何?”
柳蕊摇了摇头,她不想把事情弄得更糟糕。
她低头看到了手里的信封,慢慢撕开了,把里面的信件拿了出来。
里面是柳夫人写给她的信。
上面写着柳夫人对她的关心和思念,然后又说明她跟柳庆云已然从燕北城启程,不出意外,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到安京了,届时就能见面了,又让她照顾好自己云云。
柳蕊看着看着,眼泪又吧嗒吧嗒地往下滚落,浸润了信纸上的墨迹,她抬手想去擦,但是根本无济于事,她的眼泪落得滚落得愈发急了。
丫鬟见此,连忙接过信件道,“小姐,奴婢给您把信烘干,您别哭……仔细哭伤了眼睛……”
柳蕊捂着脸,摇了摇头,喉头里都是哽咽。
“我是没用……”
无论是什么事情,她都做不好。
她就跟个废物一般。
她深深地低下了头,在丫鬟手足无措的视线里,无声地哭了起来。
而这边,赵容朗从柳蕊的屋内离开后,心中的火势烧得很是猛烈,他在院子里来回走了数圈后,心口的怒气才缓缓退了下去。
他捂着头,慢慢地反应过来赵宛舒话里的意思。
柳蕊的问题不是因为江飞凤,归根结底,是她对的自卑,她对两人关系没有自信,所以才会患得患失。
可是赵容朗也实在是生气柳蕊说出这些话来。
他也很委屈。
柳蕊难道对他的人品没有丝毫的信任吗?
如今他也不想再跟柳蕊沟通,他打算先冷一冷,一切待得柳庆云夫妇来了后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