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雨水冲刷的巷道,避开从破损的雨水管中如瀑布般倾泻而下的水流,我踏上了已经生锈、摇摇欲坠的铁制楼梯。跟在少女身后走着,几次碰到了瞪视我的混混,但只要我回瞪他们,他们便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请您在这里等一下。可能会花一些时间。”
在楼梯的中途平台上,少女让我稍等片刻。看来,这之后的道路只有她和她的父亲知道,这在贫民窟并不罕见。
“……”
我抬头望着仍然下着雨的阴沉天空。
那个该死的夜晚,我失去了左手。当时,我利用正在恢复的八咫乌作为掩护,挡住了莫妮卡的冰属性魔法,成功逃脱。虽然八咫乌拥有惊人的再生能力,但当细胞被冰属性魔法逐个摧毁时,它也无法恢复。相比我这种新手,他们对于属性的掌控要优秀得多。
看来,少女还需要一些时间才能回来。我心里有些烦躁,于是开始聚集魔力,试着在右手上形成一个微弱的小旋风。
然而,这个旋风形状极其歪曲,根本无法形成完美的旋转。尼尔和莫妮卡曾经可以轻松地在杖上让树叶旋转。看起来,他们似乎能够在片刻间完成这种困难的操作。
回想起当初,连杖……连作为触媒的工具也被我自己摒弃,我与尼尔决裂,直到现在才意识到那是多么糟糕的一件事。
未曾考虑到对方的处境,缺乏思虑,最终导致我四处发泄不满,堕落为强欲者。我堕入罪源职业,失去了左手,才终于认识到自己的不足。
自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记忆模糊不清。
我渐渐对他施加的支援魔法感到理所当然,感恩之心逐渐消失,最终变成了对他没有参与攻击的抱怨,开始将责任推到他身上。
“啧……”
不自觉地发出舌打声。这种行为已经成为了我的一种习惯。
自从逃到阿巴尔帝国的帝都瓦特海姆后,我便一直躲藏在贫民窟,通过乞讨和抢劫勉强维持生计。
每当手臂发炎时,我便将其烧灼。想到当生命终结时,或许死亡会更为轻松。那时候,如果我和八咫乌一起被冰封住,该有多好。
尽管我已经失去了求生的意愿,但身体却仍旧渴望活下去。即使感觉逐渐麻木,痛苦也会因为灼烧而复苏。
因此,如果能够治好这只手臂,我便愿意去治。尽管我已经丧失了生活的目标,但作为强欲者的特性,内心深处那不明的“渴望”让我无法轻易放弃生存。
“……”
“那个,凯恩先生。没问题的,请跟我来。”
少女再次出现,我轻轻摇头,试图摆脱刚才的思绪。
她示意我继续前行,我甩动着湿透的外套,跟随她进入了建筑内部。
“谢谢你,本该是我自己去的,但还是让女儿跑腿了。”
进入建筑后,我们穿过了许多门,甚至走过了几次相同的地方,最终来到了黑市医生的藏身之地。在贫民窟中做医生这样重要工作的人,自然具备相应的谨慎和防范意识。
“我父亲是这片贫民窟里的一名外科医生,为所有人提供廉价的治疗。”
“……那刚才那个流氓真是蠢透了。”
在这种卫生条件极差的环境中,与医疗人员为敌意味着自己陷入危险时无人相助,这种行为简直愚蠢至极。
“也不尽然,我现在正在治疗的病人确实有点麻烦。”
黑市医生青年指了指位于更深处的一张床。那房间没有窗户,只靠魔光灯照明,而床铺所在的位置显得格外昏暗。虽然看起来病人在睡觉,但床单的上下几乎不可见,甚至让人怀疑他是否还活着。
“敌对组织的杀手正在疯狂地寻找他。那个组织财力雄厚,所以即使我有防身手段,也未必有效。听说那个组织是以罪源职业者为核心建立的,名字好像是DSF(致命罪恶基金会)?”
听到“罪源职业者”这个词,我感到一股寒意从背脊上窜过。
不过,这事跟我应该没什么关系。只要治好我的伤,我就不再与他们有任何瓜葛。
医生对我那扭曲的伤口进行了切除处理,用延长的皮肤覆盖并缝合伤口,再用回春术(治疗魔法)让伤口愈合。我能明显感觉到,那种几乎每晚都会出现的疼痛消失了。
“你是用酸液或者其他什么东西烧伤的吗?可能还会再痛两三周,但如果不发生什么意外,这次处理应该没问题。不过我还是希望能观察一下恢复情况,明天再来我这里。”
我看着左手臂肘部下一点的部分,那是一个小小的锥形部位。试着轻轻活动一下,虽然还有些皮肤紧绷的感觉,但总体上已经恢复了正常功能。
“需要义肢的话,我可以介绍一位技师给你。”
“不用了……其实,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这么信任我?”
在贫民窟,很多人会想出各种手段来取得信任,然后施行骗局。尽管我不屑于做那种龌龊的事,但他竟然没有丝毫疑虑。
“我女儿信任你,我又怎能不信任?”
“哈?”
这位有些迟钝的黑市医生的回答,让我反而感到自己有些傻气。
“她是我亡妻留给我的唯一牵挂,对我来说,女儿比我的生命更重要,我也愿意尊重她的判断。”
“……你这人真是傻透了。”
“就叫我亲情傻瓜吧,哈哈哈。”
看着这位满足大笑的黑市医生,我并没有感到讨厌,反而有些奇怪地感到舒心。
“爸爸,治疗结束了吗?”
“嗯,结束了,带这位病人出去吧,顺便告诉他下次的路线。”
“好的,这周是五十九号对吧?”
来时没注意到,但现在才发现,他们似乎还用上了空间魔法的伪装手段。为了在贫民窟生存,居然做到这种程度,真是费尽心思。
“……真麻烦。”
我低声嘟囔了一句,声音轻到他们两人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