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第422章 配合不当,莫要为难

    第422章配合不当,莫要为难

    荀子并不像寻常的读书人。

    他皮肤黝黑,面颊上没有多余的肉,这是早年在兰陵做县令留下来的模样。

    父亲的老师,李贤要称一声师公。

    父亲的老师的老师,嬴荷华要尊为师祖,如果她再允许自己承认张良少傅的身份,荀子又便是祖师爷般的存在了。

    一面风屏之后,荀子端端跽坐。他布满皱纹的脸颊刻画着过去的光阴,满是人生的痕迹。

    司空马上前与荀子说了些话。

    荀子透过绢布,看不清来人。

    不到十年的时间,世事变化之大,已经超过了前面八十年人生的总和。

    他到楚国的兰陵,守着兰陵这个小地方着述余生,也无法真正归于平静。

    荀况对自己有很清楚的认知,他预感到世间即将迎来前古未有的变化。

    一个空前绝后的君王。一个注定不凡的时代,即将展现在世人的眼前。

    海洋广阔,终有人要在海面孤帆远影,照彻碧空青天。

    侠之大在于义,儒之大者,在于生民。

    他本以为他所思所想,他的一切智慧只能存于书稿,等待后人读取。

    遗憾吗?

    不能看着他所处的时代,不能看着黎明百姓有一个相对良好的未来。

    荀子当然遗憾。

    所有思想迸发出光芒的圣人们、诸子百家阐发百种学说,无不是希望这个杀伐为上、争夺为利的世间能有所改变。

    法家、儒家,如何不是殊途同归。

    荀子没想到在生命最后几个月里,有人大费周章,邀他入秦。

    许栀走在李贤一侧,迈入这居室,才发现荀子是个极简主义者。

    大梁的驿馆装潢乃是三晋中最好。

    可这一会客之处,简洁干净、偌大的空间里除了一扇屏风,两只案桌,一盏灯,什么装饰物都没有。

    荀子并不在意来的专使是谁。

    他出口言简意赅,从不在虚无的事上与口舌之中浪费时间。

    司空马递上一卷早就写好的书卷。

    “此为老师所呈之需。”

    他说话时,不自然的看了眼李贤一旁的小公主。

    嬴荷华手一平,微曲肘,相当自然的接过漆盘,将它摆在李贤面前。

    李贤见她如此举止,也有些不适应,她在某些时候,真的是个合格的演员。

    他分明知道自己不过是幌子,只是因为他是李斯的儿子,是特意用来让荀子心安的工具。

    他却也甘心被她利用,受此桎梏。

    许栀以为这是他有意的暂停,微笑了一下,灵巧的手指立即替他解开系在书卷上的结。

    做完这个举动后,她也顺便看完了荀子的要求。

    她准给他们足够的时间谈话,她的确想要知道内容,但她不想随侍在旁。

    很简单,单纯不想低眉顺眼。

    她换成这个身份也只是为了行走方便,她全部的注意力都在荀子如何不加阻碍的进入秦国,怎么让荀子顺利阐述观点。

    其余的,她实在没心情和李贤打配合。

    她刚准备起身。

    手腕一紧,李贤攥住了她。

    他沉声,“既是拜问,不必退居幕后。”

    许栀不欲将动作做得太大,她盯着着他,低声讽道:“我在这儿不会挡着你要说的话?”

    李贤没有立即回答,目光落在书简上。

    荀子的书简与上一世在齐国灭亡后,他们在稷下学宫找到的遗牍相差无几。

    一书齐国典籍之繁茂,文化之渊源。

    二书儒生之于国的重要。荀子指出【秦国没有儒生治理——则无王道】【儒生的人生目标就是让君主政治合理性,维护君主的权威,无官则遵从于礼】

    这些东西在上一次秘密被封存,最后去了哪里,李贤也不知道。

    重来一次,到底因果,对错依旧不好明说。

    许栀不经意间注意到李贤的目光——刹那的惊讶后没有太多起伏。

    这不是许栀想象中的反应。

    李斯不欲让荀子来秦,不欲儒家与他分庭抗礼已经是板上钉钉。

    而李贤,他反复无常的举止令许栀无法真正看清楚,他抱着什么想法。

    实则李贤在出发之前就在咸阳令处查过出城的备案目录,也就早知卢衡先行一步见过荀子。

    他知道她定然是准备了后手。

    于是,他暗中将她往自己一边一拉,“你见荀子和我当面谈,总归比通过卢衡听到曲折之言要快。”

    她一怔,压下眼中的不乐,瞥了眼他,惊讶于他早看穿了她,却一直看着她,听她在马车上说那些虚伪的友好之言。

    “这就是你答应于我的不为难?”

    事实证明,李贤纵然在临终的时候听到父亲深切的遗言,可长期缺失亲缘、又长时间浸染黑暗,已经造就了他和父亲相似的人格。

    他最擅长的,就是怎么在瞬间将关系降至冰点,把原本和睦的气氛破坏殆尽。

    他故作挑衅的低声一笑。

    “殿下也看到了,我连陈伯也没带,身边就你一人。我为何要为有意为难。”“我也不可能当着你的面,做出杀人的举动。此事不好做,若王降罪,你我都不会好过。”

    李贤说话向来直接,俨然一种监守自盗的作风。

    他在提原本的历史——儒生本就没有好结果。

    许栀轻蔑一笑,“不说父王。你我早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也早就踏上同一艘船。不管最后船破了还是完好无损,谁也别想提前撂挑子。”

    同样一番话,却是天差地别。

    十年前在咸阳宫,那是惺惺相惜。

    十年后再听,无不威胁。

    许栀最后一次试图要他松手,但也没能扳开他。动作有些大,撞到了案面。

    她心一横,握上他的手,随即狠狠掐了他。

    他才总算放手。

    司空马看到李贤刻书时泛红的虎口。

    早年李贤和这小公主就多有纠葛,如今这算是配合,还是矛盾?

    总之,司空马觉得怪异。

    最终,李贤道:“稷下之博士,齐国之典籍,您之所愿。贤当所全,一应禀明于王。”

    “老师”一词最早是对荀子的称呼,《史记·孟子荀卿列传》:“齐襄王时,而荀卿最为老师。”“老师”的本意是指最老的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