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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7章亡楚

    一众秦国杀手说了前因后果,原来是楚国内部斗争的结果。然而这些斗争演变至此,少不了她在其中的推波助澜。

    一日之间,施芸死了,那个小叶儿也死了。

    许栀头晕,但已不像是最早看到荆轲时那样慌张,她端正态度,接受了全部的身份,认同自己当下的行为完全是出自国家意志。

    “好了。”她说。

    紧接着,杀手们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片山崖。

    杀手离开后,她愣了好一会儿决定把尚在襁褓中的孩子抱起来。

    最终俯身做出这个动作的是李贤。

    许栀和李贤说过很多与汉朝相关的事情,她提过刘邦,提过后世皇帝,但她从未提及过项羽,她没有和他说,真正意义上,是项羽毁灭了秦帝国。

    他几乎没有丝毫停留,“你要杀谁?”

    李贤却没有立即接。

    李贤两辈子加在一起都没有这个体验,而且从他直接勒住孩子的下肋那种拙劣的手法,也看得出来这一点。

    屋内的光线暗了不少,李斯看到一个模样清秀的年轻人端着茶水立在一侧,这人刚弱冠,很白。

    雨滴飘到了不大的竹伞下,结在她的睫毛,他看到她漆黑的眼珠从与他视线相触的位置冷漠而坚定地往下偏移,最终砸向了他臂间,那个方才还受了她振振有词的庇佑的孩子身上。

    “李贤,若我要你杀一个人,你能做到吗?”

    墨柒打断他,“否则你会上表于王?”李斯凝噎。墨柒只笑,摇了摇头,“斯兄向来公私分明,我明白。你放心,释之只是从魏来秦投奔家人,很快就会离开。收学生多累,当年的错误,我不想要再重演。终南山乃世外桃源,我找不到比这儿更好的地方。”

    秦军避免了李信蒙恬二十万人的失败,因许栀的蝴蝶效应,她在无意中把自己归入了秦国灭楚要付出的代价。

    忽然之间电闪雷鸣,雨下得更大了些,李贤的伞已经不能支撑。

    许栀没办法接受让自己抱项羽。

    她抬起一双璀璨夺目的眼睛,微微上扬的眼角,淡淡道:“我知道你一向干脆利落。”

    下一刻,雪亮的刃从雨水中亮出,她已不假思索地出手。

    “现在又开始收学生了?”李贤目光如炬,“墨兄。”他停顿一下,“我与你虽是故交,但你也不可违背大王的禁令,否则,我,”

    她的理由是——他抱过李左车,应该会抱孩子。

    墨柒啧了一声,朝李斯笑道:“公主和你儿子跑了,而且外面到处有永安的谣言,你说大王不盯你撒气,盯着谁?”

    嬴政是个极具手腕的帝王。他默认李贤的行为,但绝不会轻易让这件事在朝官眼中成为正确。

    他对案的人正冠系带,一身黑袍,正是李斯。

    项燕率领的楚军与秦军本在淮河对垒已近一年,项燕以坚壁清野之策,坚持守军不出。

    她头晕,看到瓢泼的大雨将李贤黑灰色的衣袍浇得湿透了。

    她只笑,笑她自己记得这个名字。

    许栀看着李贤以及他怀中的那个孩子。

    在她精神崩溃的一瞬间,她听到他说:“你累了,需要休息。”

    墨柒把卦象摊在李斯面前。

    李贤长久波澜不惊的眼睛,最终也不可抑止的表达了疑惑。

    墨柒案前的卦象再度清晰起来,羊皮上泛出复杂的纹理。

    李斯沉默片刻,见他提及往事,不再怀疑更多。

    许栀止住纠缠的思绪,只欲拽住其中她唯一相信的真理。她知道李贤这样的人,他这样的性格的人,常年在黑暗中,说起来根子里还是幻想着‘纯真,善良’出现。

    这一次出征的是秦国主力正是由王翦所率。

    在暗流涌动的河水之下,无数的石子藏于其中。

    泥泞浑浊的雨水顺延着不高的山脉直往下淌,一些碎石也成群结队的往底部滚落。

    “你宽心。”墨柒安慰道。

    不是荷华,也不是公主,而是许栀。

    李贤则没有这个心理负担。他并不了解项羽,还以为像是魏咎,韩信或者陈平那样的人。

    墨柒的眼睛专注着他手中的骨片,顾及到李斯,他就露出了鲜少的焦躁情绪。

    终南山上翠色依旧。

    李贤单手握住了她的腕,他深海般的眼睛直直地窥见了她的心。

    项羽恰到此时,嚎啕大哭。

    而现在,她因为一个遗言,就要把这个最大的隐患抚养成人么?

    许栀被这个可怕的念头击得发颤。

    她在现代时,翻过纸页,唾弃着春秋战国时代一切违背道德的事情。

    她刹那间被这哭声惊醒,爆炸似的教她想起了施芸临终之言。

    许栀承认自己已经越发沉湎于那种唯一正确性的偏移。

    实际上,只有张良抱过李左车。

    李斯虽然知道前因后果,但他没法不提心吊胆意外的发生。

    他本来将其中两片放得很远,但现在,他把这两片也拿到了阵图之中。

    这是第二次,她朝他递来了一把刀。

    墨柒大抵是这个节骨眼上最没有心理压力的人。他把玩手里最长的一片骨牌,拢着自己的袍袖,朝李斯笑了笑,拖长了语音,“斯兄啊,令郎这叫富贵险中求。怎是不幸之事?”

    李斯素来不信这些,他粗略地扫了一眼,自语道:“真是家门不幸。”

    李斯抬起狭长的眼睛,苦笑道:“若你也被大王每日叫去章台宫三令五申,便说不出此言。”

    “外面的人?”李斯冷笑一声,“楚国王室此举是将自己套进了绳索,不知死活。”

    “你是?”李斯问。

    她忽然仰望了他,凝视他的眼睛。

    秦国的军队浩浩荡荡从北方垂下。

    等到墨柒终于把手中的骨片摆出了一个三层式样的阵形,墨柒才开口。

    而现在,她自己也抛却了这些礼义廉耻。

    而在李斯在临走前,墨柒看着他提醒道:“楚人之中多君故友,万万莫要惹祸上身。”

    吕释之接过墨柒的目光,颔首拜道:“晚辈吕释之。”

    淮河一线之外,风雨交加,树林被风褪去一层又一层的颜色,最后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干,黑灰色的,看似挤在一起,实际上却耸立在淮水的两岸,看上去有些孤独。

    “……许栀?”李贤喊她。

    秦人拉起军旗,武装盔甲,马蹄在路上扬起厚厚的尘土。马儿油亮的黑鬃毛在风中疾风而动。

    李斯愁眉不展,坦言:“如今大难临头之际。如何宽心?”

    李斯走了没多久。吕释之也欲图辞行,他听兄长在信中提及到过那位廷尉,而吕泽在章邯军中,为兄长相担待的官员,正是身处漩涡中心的李斯之子李贤。

    “当日在城父郊外有燕人相阻,幸得先生所救,您又留我在此山多日,多有叨扰,晚辈该离开了。”

    这时候,南边的天际出现了阴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