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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7章 嬴政宠出来的

    张良在途中醒过一次。

    知道的这事情的,只有那两只云雀。

    夏日的风从韩地又吹到了魏国大梁,郁郁葱葱的树木透过不同大小的光斑。这些光斑追逐在张垣的衣袍。

    张垣已日夜兼程踏上了去往行宫的路。

    前日,他并未听父亲的要求待在咸阳,而是私自来了大梁,寻到了魏咎。

    陈平后退半步,张垣步步紧逼。

    他咽了口唾沫,双手悬在半空,面前正是张垣的长剑。

    “子房在大梁所受的伤不可传扬。先生所用之药已有疗效,不待数日,便能有苏醒的迹象。”

    “还请小郎君将剑放下。”身后不远处传来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

    这声音旷远深邃,很快就能消融在风中。

    墨柒根本没料到自己第二次下山又惹上了这样多的祸事。看来,吕不韦临终所言不错,终老山林是他最好的归宿。

    张垣与墨柒没有什么话可说。

    一路上,由于大梁与楚国的道路被秦国切断,而他作为从咸阳而带出的路引,省去了很多被盘问的麻烦。

    张垣不爱诗书,常与韩国的将军们一同行走,他的武功比张良好上太多,且尤善韩弩。

    去的路上,张垣还对嬴荷华抱有良好的态度与同情。

    她离开时情真意切地把香囊交给自己时,他相信了她对他兄长有那么几分真心。

    但接下来,他在行宫看到的画面!

    他恨不得当即把兄长的眼睛挖到这儿来,让他看清楚,他喜欢的秦女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执湘殿内,隔着玄色朱雀的帘幕,女子绰约的姿态。

    不一会儿,传来她轻轻的笑声。

    她一袭华贵长袍,笑时连带发鬓上的珠钗也在摆动。

    而与她对案而坐的并非芈犹,是一个年轻的公子。

    “公子言之云梦泽狩猎,听来煞是有趣。”

    她一边说,纤白的指节一边敲击了桌面上的一块很小的方状物体。

    “殿下若喜欢,日后我带你去。”

    许栀没怎么理会,不过她眯起眼睛,把郭开那一套给演上了个六七分。

    “公子,我与你说的那些,你到底能不能接受?若你受不了,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一旁的阿枝这才明白嬴荷华说的‘我秦国将士的性命,当然比我的名声更重要’是什么意思。

    她不会顾念名声,也不吝惜阴谋阳谋交杂。

    “我楚无拘,公主坦诚以待,我实为幸。”

    负刍的眼睛压下那抹精锐的光,只要嬴荷华被他说动,她的印给了他,那么她在楚,还不任由他说话了。

    他从袖中拿出了一卷书简,递上,笑道:“承公主之托,我已与昭阳说明,公主不必多忧,李大人今日会安安全全的回来。”

    “公子要知道,李贤是我父王从咸阳派遣。纵然从前他与令尹有什么争论,但现在,要合作这些琐事就必须要一笔勾销。”

    负刍听到过他们的争吵,李贤不满嬴荷华听了自己的‘花言巧语’。

    他敢说那些话必然是有秦王的授予。

    “公主殿下放心。”

    许栀摸摸印鉴的兽首,不屑地哼了一声,装作旁若无人地与负刍说着张扬的话语。

    “我呢,虽与李贤一块儿长大,可他一向固执,竟不肯真正向我低头。父王甚爱他父亲,我也挺怕李斯,在咸阳我动不了他。不过,他越不喜欢我,我就越想整他,想一想这事情就又烦人又好玩儿。”

    她说最后那句话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的面容是张良那张生人勿近的清冷面孔。

    故而说得还很真情实感。

    “公主是想借此机会绑他在行宫?”

    嬴荷华笑了笑,弯弯的眼睛里却徜徉了一种乖张的跋扈。“你甚知我心。”

    负刍沉默一秒,“李贤为秦使。还要公主体谅一二。”

    这辈子李贤都想不到,帮他在嬴荷华面前说好话的人,居然是负刍。

    她挑眉笑道,“秦使又怎么样?”

    聪明过人,又嚣张跋扈,枉顾周礼。

    怪不得是秦国公主,与秦王,与历代秦王都很相似,骨子里都有胆大妄为的特质。

    “公主想要他臣服?”

    “也?”

    她说得很轻,娇蛮的态度做到这份儿上,嬴政当真是很宠爱她,无疑可见她的任性妄为。

    负刍瞟了一眼侧案坐着的人,见昭阳闭目。

    负刍便问了。

    “……殿下的入幕之宾到底有多少?”

    “你所闻何人?”

    许栀以为顶多他说一两个名字。

    “魏公子咎,蒙毅,陈平……最骇人听闻的便是曾为公主少傅的张良……”

    巧了。负刍说的人里面,唯一跨越界线,只有他所言最不该的那个。

    “何人与公子所言?”

    “燕国的人。”

    她轻笑一声,“燕丹吧。他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添油加醋地说了又怎么样?也就死了的时候挣扎两下。”

    这话刻薄。

    负刍晃荡了酒爵里的酒,她举了杯盏,掩袖一饮而尽。

    许栀又抬眼笑着续言:“公子方才不还说了不管这些?”

    柳条似的双眉弯细下,一双含情若无的眼睛。她瞳仁中带着与秦王相似的野心,令人不敢直视,却又难免多一分摄魂的蛊惑。

    而她行为举止却相当干净利落,落落大方地反倒让他感觉自惭形秽。

    嬴荷华她本人,以及她带来的巨大利益,像是无形的手死死地将他诡秘的欲望发掘而出。

    就算负刍知道与她结盟是饮鸩止渴,却也无法摆脱。

    “日后。”负刍顿了顿,举爵的手有那么一点晃动,“公主之子,只能与芈姓。”

    “好啊。”她莞尔一笑,“还请公子速速把你王兄看顾好。”

    “自然。十日之后,公主回秦筹备及笄之礼之前,你会看到一个崭新的楚王。”

    负刍做出的让步已经要到达极限。

    等到张垣面前的纱帘被利箭刺穿。

    行宫前日才被李贤潜入,负刍将宫殿里里外外防守严密。

    负刍这才展现了自己作为楚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应有的如鱼得水。

    “公子,属下见此监人鬼鬼祟祟似有动作。”楚国侍卫将一个小太监一把押解到了他与嬴荷华面前。

    小太监一抬头。

    “你!行为如此轻慢!我真该让兄长好生瞧一瞧你到底是什么人!”

    嬴荷华最先的反应,明显怔住。

    不过很快,她脸上的表情由疑惑僵硬很快化为浅浅的微笑。

    她抬手让侍卫退下,但并没有让人给张垣松绑,也并没有制止他说话。

    负刍看见跪在地上的人穿着楚国的小太监服饰,长得一表人才,面红齿白,不像是秦人。

    嬴荷华走近他,将手半撑在膝上,俯身去看他,然后轻佻地掐住了他的下颚,逼迫他抬头,“延宁啊。让你好好待在秦国,你怎么也不听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