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沂辰的事情,楚瑜多少清楚点儿,见状笑了笑,跟着劝道:“你不是喜欢君哥哥吗?他正在亭子那边弹琴,你不如去瞧瞧。”
“哎呀,真的啊?”穆沂辰眼神亮起来,但下一瞬视线又落在安红袖身上,小声道:“可我还是舍不得姐姐……”
安红袖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笑意,有气无力道:“又不是见不到了……”
“也是。”穆沂辰点头,而后一脸乖巧道:“那姐姐你先好好歇息,等你好点儿,我再来看你。”
“嗯。”安红袖轻轻点头。
穆沂辰还想多说,柳枝见状扯着他的衣裳催他,穆沂辰只好作罢,一边给安红袖摆手,一边不情不愿地往外走。
安红袖躺在床上,目送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豆大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哭什么?”楚瑜啧了一声,在床边坐下后,抬手用拇指擦去了安红袖眼角的泪,但见她眼睛红的厉害,忍不住叹气道:“你这样哭,会把眼睛哭坏的。”
安红袖闻言,泪眼婆娑地看向楚瑜,却是努力扯出了一个笑。
“更丑了!”楚瑜皱起眉头,扯出一条手帕,粗暴的给安红袖擦眼泪。
“想哭就哭,没人拦着你。”
“同样的……”楚瑜动作顿住,“不想
笑,也不用笑。没人敢逼迫你。你也不用讨好任何人。你就是你。哪怕你不高兴,哪怕你不笑,哪怕你不在拼命努力,师兄还是师兄,师傅还是师傅,在意你的亲人朋友,都还会在意你。不会因为什么而改变。”
安红袖怔住,红着眼一瞬不错地看着楚瑜。
楚瑜没说话,只静静地跟她对视。
好半晌过去,安红袖方才红着鼻尖,抬手,扯出楚瑜的衣袖,可怜又委屈地道:“师兄,我好难过啊……”
“我的心,好疼啊……”
她说这话时,眼泪断线的掉下来,转瞬间便湿了脸颊,湿了头发。
楚瑜心下叹气,安红袖是水做的吗?明明那么瘦弱的身体,怎么会有那么多眼泪呢?
可,这是他的小师妹啊!是唯一一个,知道他来自哪里的人啊。
可怜又弱小,如何能丢下不管呢?
心下长叹了口气,楚瑜伸手将人拽起来,抱进了怀里,一下一下拍着她的后背安抚。
许是楚瑜身上的气息太过熟悉,也许是面前能让她依靠的肩膀太能让她安心。
所有藏在心里的悲伤、委屈、忐忑、不安、自责,全都找到了发泄口,在一瞬间爆发出来。
沙哑的哭声,回荡在整个儿大殿内。
楚瑜没有开口安慰,就只是静静地抱着她。
大殿外,秦终南站在廊檐下,垂着眼帘听着殿内的哭声,不知在想什么。
阿箬和长风站在他身后,对视一眼后,又默默收回视线。
—
那一天,是阿箬第一次见安红袖哭的那么厉害,也是第一次,看秦终南沉默地站了那么久,却始终没有推开那扇门,只是在哭声停止后,默默地转身离开。
那个早已身居高位的人,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临走时交代他们,不要让安红袖知道他来过。
她和长风,没有拒绝的权利和理由。
但,目送着秦终南一步一步走远时,她觉得那个背影说不出的孤单落寞。
她站在廊檐下,一时间,竟是不知道,该更心疼谁一点。
—
楚瑜从大殿内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
守在门外的两人见他出来,紧张地迎上前,想要问,可看着楚瑜神色疲惫,眉眼中全无往日的风采,只剩下暗沉和伤情,心下忐忑,便又不敢开口。
好在,楚瑜率先开了口:“她已经睡下,再有小半个时辰,估计就会醒来,到时候送些滋补的汤给她,在准备些爽口的饭菜,不要太油腻。”
“是。”阿箬一一记下。
楚瑜没再多说,抬脚下了台阶。
“楚公子,我送您……”
长风话音刚落,楚瑜便摆了摆
手。
见状,长风脚步一顿。
阿箬站在台阶上,拦着楚瑜颓丧又疲惫地背影,好半晌才轻轻吐了口浊气。
“这皇城,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
长风转身看她,就见她眺望着远方,没有再往下说。
长风收回视线,不自觉握紧了手中的长剑。
皇城啊……
多少人想要挤破脑袋进来,可真正进来的人,只会被困在这里。然后被一层又一层的城墙吸食血肉。
安红袖是,秦终南是,就连楚瑜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性格,进了这里,也会满身疲惫和颓丧。
所以,这里究竟给了大家什么呢?
长风不知道,但,安红袖在这里,他不能离开,他的命,他的新生,都是安红袖给的。
他总不能丢下她。
—
君珩打发完穆沂辰回来时,就看见楚瑜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喝闷酒。
他先是一怔,随即挥手屏退了宫人,自己操控着轮椅到了桌前。
“出什么事了?”
君珩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见楚瑜喝闷酒是什么时候,毕竟这个人,大多时候都是随意的,除却他在乎的,剩下的,全都是不在乎的。
因为不在乎,所以无所谓。
而这皇宫里,能让他在乎的,也就这么几个人罢了。
“是小师妹不舒服吗?”
楚瑜摇
了摇头,可抬起头看君珩时,眼眶却是红的。
“我早该发现的……”他看着君珩,声音里带着哽咽。
君珩眼皮猛地一跳,就听见楚瑜说“我心太大了,一直都没发现她不对劲。”
“你要是也这样,可就是走了小师妹的老路了。”
君珩轻声而笑,笑音温柔。
他操纵着轮椅来到楚瑜面前,拿出条帕子为楚瑜擦了擦嘴角的酒渍。
“这不怪你。”君珩看着他的眼睛,“小师妹表现的太正常,我们谁都没想到。”
“是吗?”许是因为喝醉了的缘故,楚瑜眼神有些迷离。
“嗯。”君珩点头,闻声劝:“现在发现,也不晚。任何时候,都不晚。这不是,你跟我说的话吗?”
楚瑜慢半拍地回过神来,不知想起什么,耳尖红的像是要滴血。
君珩轻声笑了下,外头看他,“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如果我们都自责,对她更不好。现在,我们要做的,是想办法让她好起来。”
“嗯。”楚瑜低着头,腼腆的点头。
君珩松了口气,“小师妹的情况,我可能了解的不多,你可以想一想,又或者,多去跟她聊一聊,看看她的症结点在哪里。”
楚瑜点头。
君珩见他低垂着头,一副奶乖的模样,心下好笑,也的确是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