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惯性，安红袖习惯性忽视自己，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身体，这一点，她自己清楚，她也知道自己的心态从某方面有一定的问题。
但，医者难自医，她对自己，无能为力。
既无能为力，索性忽略不管。
见安红袖沉默，元素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头，心下却是止不住地叹气。
虽说，她认识安红袖也不过几年时间，但对安红袖这个人，已经了解透彻。
这人心里是有大爱，见不得旁人受苦受难，也舍不得旁人伤心，对周围人都很贴心。会记得大家的喜好，也会记得大家的需要。
但这个人，从来不在意自己。
相识这么久，她几乎不知道安红袖究竟喜欢什么，除了面对秦终南时柔弱而坚韧的奋不顾身，其他事情，似乎都无所谓。
醉心医术，也并非喜欢，似乎只是为了帮助更多的人。
做菜，也是做大家喜欢的，又或者，来讨大家的开心。
开医学院，是为了让更多的人学习医术，也为了让更多的人得到帮助。
画设计图，是为了还唐飒的情谊。改良菜谱，帮忙上官，也是为了上官这个朋友。
可安红袖本人喜欢什么，又不喜欢什么呢？
没人知道。
甚至于，连安红袖吃饭的喜好，都没人知道。
她温柔
而内敛，从不表达自己的喜好，也从不去伤害自己，却也从不拿自己当回事儿。
不看重自己的身体，不看重自己的名声，不在意自己的喜好。
她是那么真实，又是那么的不真实。
她爱所有人，却唯独不爱她自己。
元素忽然觉得心口又沉又闷，还疼的要命。
以至于，连送到嘴边的粥，都变得有些苦涩。
安红袖抿着唇，没出声。
元素也没在往下说。
两个人默不作声地吃完了饭，元素总算将眼里的温热，和心底的苦涩憋了回去，脸上方才重新挂上笑容。
她笑着哄安红袖睡下，方才起身走出大殿。
“郡主……”
见元素站在廊檐下出神，阿箬远远看了一会儿，抬脚走了过去。
“夜深了，郡主不歇息吗？”
元素转身看向她，轻轻摇了摇头。须臾，收回视线看向天上那轮清冷月光。
“阿箬，你知道王妃她，喜欢什么吗？”
阿箬被问得一愣，茫然地张着嘴巴，看着元素好一会儿，都没说出什么来。
“是啊……”元素扯着嘴角苦笑，“我就知道……”她声音低下去，半晌又嗤笑道：“我早该知道的。”
阿箬愣怔地看着她，半晌，默默低下了头。
—
“怎么了？”
长风从外面回来
时，就看见阿箬低着头，独自站在长廊下，他皱了下眉头，脚步微顿后，朝着阿箬走了过去。
“是啊……”
阿箬看上去有些恍惚，抬眸见是长风，方才慢半拍地回神。
“长风啊，我问你个问题。”
“问。”
“你知道，王妃她喜欢什么吗？”
“王妃她……”长风话说一半儿，猛地顿住，蹙了眉头后，神情紧接着凝重起来。
他原本想说，王妃喜欢做菜，喜欢看医书，喜欢画画，但很快就意识到，这不对。
阿箬忽然鼻子有些酸，她大概……明白郡主为什么这么问了。
只是……
“太可怜了……”阿箬苦笑着开口，睫毛却是带着晶莹。
长风侧眸看她，一时间竟是分辨不说，她这句可怜，针对的是谁。
“回去休息吧。”
半晌，长风沉声说了句。
阿箬倒是没再坚持，转身离开。
长风目送着她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神色不置可否。半晌，他收回视线，抱着长剑靠在柱子前。
喜欢什么吗？
这几年，似乎只有他跟在安红袖身边最久。但，若问他安红袖喜欢什么，他还真的不知道。
这个女人，有时候像是一张白纸，很容易就能看透，有时候又像是一团迷雾，让人看不清楚。
说她喜欢秦
终南，那是真的。
但，有时候，长风又觉得疑惑，又觉得，那不像是喜欢。
这世上，怎么会有人，只是单纯的喜欢，却没有丝毫占有欲，也从不发脾气，从不吵架呢？
甚至于，安红袖刚入宫那些日子，秦终南都不怎么回来，两个人也不怎么见面，可安红袖却不吵不闹，安静的要命。
这算是喜欢吗？
长风不清楚，但，若说安红袖不喜欢，那也不对。若不喜欢，就不会为了秦终南做那么多。
可，为什么呢？
长风想不通。
他认识安红袖这么久，唯一一次见她失控，还是因为穆沂玮。
其他时候，似乎永远平静。
这似乎……不太对。
可偏偏，他说不上是哪里不对。
—
翌日，安红袖醒来时，天已经大亮，简单用了些早膳后，便往穆沂玮那里去了。
“郡主呢？”
临去的路上，安红袖轻声问阿箬。
“郡主一早去陛下那里了，说是陪陛下说说话。”
“嗯。”安红袖点了点头，又问起师傅和安小北，得知师傅回来后，曾去找了秦终南，心下松了口气。至于安小北，除了找安云龙和秦终南，就是去老皇帝那儿了。
“父皇那儿？”
听了阿箬的话，安红袖震惊地睁大了眼睛，就连看向阿箬
时，都满脸错愕。
“您别担心。”阿箬笑着，“小公子他很听话，也很讨人喜欢。”
“陛下是听说，那是您弟弟，想着宫里难得有小孩子过来，就想着，叫过去热闹热闹。”阿箬声音温和，时刻注意安红袖的情绪。
安红袖虽然是个女医，但这些年太能折腾，再加上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又时常熬夜，身体的过度亏空和常年的疲惫，早就侵蚀了她。
平时没什么事儿的时候，瞧着还好，一旦有事，这身体，就再也撑不住了。
穆沂玮的事情，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嗯。”安红袖轻轻点头，眉头依旧微微蹙着。
阿箬跟在辇驾旁，压低了声音说道：“姑娘别担心，您和王爷的事情，还有您的家世，陛下一早就知道了。”
安红袖诧异地睁大了眼睛。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情理之中，皇家向来谨慎，怎么可能会要一个来历不明的儿媳妇呢？
阿箬见她垂下眼睑，似乎放松了些，这才继续：“陛下很喜欢小公子，今个儿把小公子叫过去，说是要教他下棋呢。”
“嗯。”安红袖紧攥着扶手的手松开，脸色依旧苍白，虽说没有什么笑意，但看着比昨日好了些。
阿箬心下叹气，想着元素昨日问自己的话，顿觉胸闷，便没再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