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崖底的山洞又黑又冷。但温瑾睿却没有选择就着身前的干草生火,因为他听到一个沉重的脚步声向自己走来。
即便他跌落山崖生死未卜,龙馨的人也依旧不肯放过他吗?
他想,他之前果然是为了报仇而太过锋芒毕露了,与楚潇约定会面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他应当很着急吧?
先发制人擒住对方,却意外地发现那是一个浑身湿漉漉的女人,惊慌失措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掩藏不住的害怕,嗓音却清甜软糯很是好听。
对方显然不是什么龙馨派来查探他生死的探子,他有些尴尬地放开了对方,淡淡道了一句失礼。
火光照耀下,对方狼狈而不掩艳丽的姿容令他怔了一怔,却不是因为惊艳,而是因为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好似在看到她容颜的那一刻,温瑾睿的头脑霎时翁鸣了一声,有嘈杂的声音和混乱的画面在脑海中盘旋,令人头脑发胀。
前所未有的迷茫和痛苦充斥在心头和思绪中,令向来沉着冷静的他也忍不住有些失态。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因为眼前这个少女,他这一生的轨迹都改变了。
从交谈中得知,这个少女
也是因为他人陷害而跌落山崖。
温瑾睿仔细地打量了她几眼,发现她姿容艳逸,玉脂琼肤,所着衣料也名贵非常,应当是大户人家的女儿。
他平日很少与女孩子接触,边关疾苦,军营里大多是一身臭汗的男人,从小到大他接触过的最多的女孩便是元姝与自己的妹妹温骄。但即使如此他也知道,这样的女儿家大多是娇柔胆小的。
而眼前的少女即便是落到如此绝境,与一个陌生男生单独相处,也还依然能够面不改色淡然处之,这份心性倒是难得。
温瑾睿不知道何时能有人找到他,或许很快他便会饿死在崖底,亦或是双腿上的伤得不到救治而落下残疾。但不管怎么样,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会放弃一丝求生的希望。
山崖底下很难找到吃的东西,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他重伤的双腿行动不便,因而只能靠打落飞鸟烤制果腹。
如今多了一个手无寸铁,不谙世事的深闺少女,他自然是优先将打落的飞鸟烤熟了给她吃。对方却意外地坚定婉拒了这份好意,并关心地责备了他不顾伤口而乱动,随后她便神色坚定地走出山洞寻找食物去了。
是个好
姑娘,并且胆子意外的大呢。
他并不抱希望对方能找到什么可以果腹的东西,却没想到晚间对方竟带回来两条肥硕的河鱼,在惊讶之余他眼神敏锐地发现她手上长长的渗血伤痕。
身上的药粉不多了,对腿上的伤也无济于事,还不如用在她手上的伤口上,却不料竟惹得她落泪。
或许是因为此刻共患难的惺惺相惜,又或是眼前少女受了伤却还藏起来不肯叫人担心的样子,令他想起了妹妹温骄。
他难得缓下神色,温柔地对一个陌生少女安慰道:“阿离,不要哭。”
她却哭的更凶了。
温瑾睿不明白,到底是什么事能让这样一个表现坚强的姑娘哭得如此伤心,他头一次见到女孩子在他面前哭成这样子,无措之下只得笨拙地安慰起她来。
第二日,她又恢复了往常的神色,一大早就出了山洞,却迟迟未归。
山洞外的天空黑压压的一片乌云漫天,云涌风动,一看便是暴雨的趋势。果不其然,傍晚狂风大作,雨点重重地砸在地上,叶书离却还未归来,他不由得担心不已。
好一会儿后,她才冒着大雨狼狈地回到了山洞中,红色的外衫残破
不堪。
崖底这样冷,她又淋了大雨,无出意外地发起了热。她手臂上还隐隐有几道擦伤,温瑾睿知道,这姑娘定然是又背着自己偷偷去寻可求生的办法了。
烧得迷迷糊糊的她一改之前乐观坚强的样子,神情脆弱无比地在蜷缩在他怀中取暖。他不免心疼地叹息一声,好姑娘,能坚持到这个时候,也难为她了。
冰冷而黑漆漆的崖底山洞中,两个人相拥而眠,好似有一丝情愫暗生。
叶书离的毅力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得多,经过那一晚后,她又迅速地振作了起来,这份坚毅的心性让他赞叹。一个闺阁中的少女能有着温骄那样在军营中磨砺出的坚韧性子,实属难得。
在她乐观而充满生机的眼神之下,他的情绪也不由得被感染了起来。只怪他此刻的双腿实在是累赘,否则早就能将她一同脱离困境。
食物已经不缺,四月的山林间更是有野生的韩信草,为了尽快脱险,他指点对方采摘着草药,却不料她未救他而挡下了毒蛇的致命一击。
傻姑娘,怎么这么傻。
他何德何能,竟能让她为一个相识不过三日的人做到这个地步?
发着高热,身体
虚弱,此刻又中了蛇毒。命运似乎是在愚弄他们一般,在给了他们生的希望之时,又毫不留情地将他们再次推入绝境。
难道她就要这样死掉了吗?
不……这样的姑娘,不能就这么因为他而丢了性命!
感受着她急促而慢慢变得微弱的呼吸,温瑾睿只觉得隐忍了二十多年的自己在也无法维持心中的波澜不惊,几乎要发疯。
他背着命悬一线的少女慌忙地奔走在山林间求生,心头剧烈地跳动,任由双腿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剧烈疼痛也不能叫他停下半步。
荒无人烟的崖底,谁能来救救她?那一刻他几乎是绝望的。
好在命运没有抛弃他们,楚潇带着人终于在最为危机的关头及时地找到了他们。
回到京城后,他第一时间动用了自己的关系,唤来了自己昔日的好友,太医院最为医术高明的司琂为她治病。
尽管那个时候,他已经在楚潇的告知下知晓了这个少女乃是文国公府的嫡女,在京中颇负“盛名”,嚣张跋扈,惹尽人嫌。
可那又怎么样呢?他只相信自己看到的,经历这短短三日的相处,他知道叶书离绝不像外界所传言的那样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