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听说你来京路上碰上些意外,可有事?”龙佑安冲立夏微微点头,唇边挂着一抹弧度,可立夏却觉此时的他心情仿佛不是很好。
立夏起身规规矩矩行礼,“多谢四殿下关心,民妇无事。”
“怎么?来京城之后和本宫反倒客气起来了,这可不是你的性子。”
龙佑安一笑,不紧不慢坐在一旁,瞧着一旁宫女问道,“我母妃呢?”
“着什么急,这不就来了嘛。”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到一阵环佩叮当,立夏循着声音看去,便见一妇人娉娉婷婷而来,她外着一见合、欢红竖领斜襟的妆花袄子,袄子上通肩用金线织成鸾凤的样式,喜庆,热闹,把郭贵妃本人衬得瞬间鲜活了起来。
下裙,郭贵妃选了一条鸽蓝色的云锦褶裙,裙子刚好到脚面,一路行来,跟踏在云上似的。
这样的搭配立夏是不敢随意的推荐给一位四十多岁的妇人的。可是在郭贵妃身上,立夏在心底忍不住感慨果然颜值才是王道。
便是年逾四十,有了一个龙佑安这么大的儿子,郭贵妃的脸上一点岁月的痕迹都看不到。包、养的当的她浑身上下都透着柔和的光芒,那种感觉像珍珠,温润,不伤人,却又让人移不开眼睛。
双眸似水娓娓含情,杏腮微红,似有若无的胭脂色好像是从肌肤本身透出来是的。檀口微张,眼神流转之间透着的是些微的不满。
“你这孩子,回来也不知道先进宫看年你母妃!”
“民妇见过贵妃娘娘。”正主出来,立夏自然不能还安之若素的坐在那里好像什么都没发生,她起身行礼,远远的便闻到了空中淡淡的花草香气,神色未变,一如既往的淡然有礼,仿佛在这里等了将近半个时
辰的人根本不是她。
郭贵妃漫不经心扫过立夏,随意的抬了抬手,连句解释都没有,继续跟自己儿子说话。
“快说说,外面到底是什么让你这么乐不思蜀。”
她唇角带笑,可那笑意却始终未达眼底,“前两日就听下人说你回来了,还差人做了些你爱吃的糕点备着,谁曾想这会儿才来。”
说着,郭贵妃冲一旁丫鬟扬了扬手,“去将糕点端上来,给四殿下尝尝。”
“是。”
宫女应声而去,龙佑安坐在郭贵妃一侧,“劳烦母妃挂念,儿臣才回京没两日,刚将府上事务处理完这不就来母妃这了,还请母妃谅解。”
龙佑安微一躬身,礼数周全,根本看不出他此时在想什么。
“本宫知道你忙,尝尝吧,让御膳房专门给你准备的,若是合胃口便带回去些。”
郭贵妃捏起一块糕点放入口中,像是想到了什么事般,笑了一声,“还记得你小时候动不动就缠着本宫要吃这吃那,不像现在,年纪大了,和本宫反倒是生疏起来了。”
她轻叹一口气,可这话听着却不简单,像是意有所指。
立夏不动声色看过二人,并未出声。看来这对母子之间,确实没那么简单。
龙佑安挑眉,拿起一块糕点细细品味,“母妃哪里的话,过去的事儿臣心中都记得清楚,也绝不会忘了母妃的抚育之恩。儿臣此去广德镇还专程给母妃带了些东西回来,待会儿便差人给您送过来。”
“你有心了。”郭贵妃点头,不动声色的吹了吹还冒着热气儿的茶,眉眼微垂,“说起广德镇,本宫听说你身边那侍卫长被人杀了?”
她语气淡淡,像是随口一提般,目光也从茶杯上缓缓移开,落在了龙佑安身上,“
怎么回事?你身为钦差,那么多人暗中护着,怎地还出了如此意外,若出事的不是那侍卫长而是你,你让母妃怎么办?”
郭贵妃眸光幽深,这一句话说的更像是质问,连空气都有些凝滞。
立夏宛如透明人一般,眼观鼻鼻观心,根本不打算参与到这对母子的对话中去。当着她的面,郭贵妃居然就提起了侍卫长一事,且还问的如此冠冕堂皇,不知又是何意。
话音落下,郭贵妃似乎朝着立夏这边看了两眼,立夏只当自己毫无察觉,一门心思的喝茶,仿佛她们二人之间的谈话她根本就没有听到。
被自己母亲问到了脑门上,龙佑安也不着急,笑眯眯的凑了过来,宛若一个孝子似的把脑袋放到了郭贵妃的膝上笑嘻嘻的说道,“母妃莫要着急,此事只是个意外,儿臣不是小孩子了,日后定然会小心谨慎,再不让旁的人近身。”
小心谨慎四个字,龙佑安特意加重了读音,意味深长的回看过去。
侍卫长的事,她们二人都心如明镜。
闻言,郭贵妃唇角的笑意更淡了几分,“那便再好不过,你贵为皇子,身份尊贵,外边不知多少双眼睛都盯着你,是该小心些,别让那些个小人给钻了空子。”
二人一来一往,倒真像是母慈子孝。若不是立夏知道内情,或许还真以为这二人是母子情深。
趁人不备,立夏微微叹息,宫中之人,脸上仿佛都带了面具,而旁人则永远无法知晓那面具之下又是怎样一副面孔。
“母妃说的是,儿臣谨记。”龙佑安似是想到了什么,从郭贵妃的身边站了起来,躬身行了一礼,惹得郭贵妃又是一阵感慨。
“你年岁虽大了,可在母妃眼里还是当年那个路都走不稳的
小不点啊。”郭贵妃眼尾微抬,关心道,“出了那样的事母妃实在是不放心,不如……”
还不等郭贵妃说完,龙佑安便出声道,“现下儿臣已经回京,想必不会再有那不长眼的贼人。再说,那侍卫长身份也未必清白,许是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仇家这才被杀人灭口,儿臣心中有数,母妃就不必担心了。至于母妃身边的人,还是好好放在身边看着才稳妥些,毕竟,母妃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的儿臣也不放心。”
郭贵妃的话被堵在嗓子眼里,很快又道,“宫中守卫森严,母妃身边不知有多少人盯着,你不必担心。只是自你去了广德镇后,母妃就夜夜忧心,生怕你途中给出了什么事,连个好觉也没睡成。”
“是啊四殿下,贵妃娘娘成日在宫中念叨你,听闻殿下、身边之人出事时更是着急的不得了,殿下日后可莫要让贵妃娘娘担心了。”一旁宫女跟着帮腔。
龙佑安心中一阵冷笑,面色未变,“这段时日辛苦母妃了,都是儿臣不够谨慎,日后必会多来宫中陪着母妃。”
“你啊有这份心就好了。”
郭贵妃虽心有不满,可面上依旧未表现出来。她放下茶盏,像是这个时候才终于注意到立夏的存在,语气中立马多了些熟稔,“这就是钰儿的那个媳妇?旁的不说,长得可真是标志。”
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立夏,见立夏并不搭话这才捂嘴有些愧疚道,“近日、本宫身子不适,睡前明明嘱咐了人等你来了叫我起来的,没曾想还是让你等了许久。”
郭贵妃有些埋怨的看着一旁宫女,“你们也是的,人来了这半晌怎地不叫醒本宫。”
立夏舔了舔唇,自然也看得出郭贵妃随口找的托辞,笑盈盈的
走表面官司,“无妨,娘娘身子重要。”
“母妃可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儿臣去请个太医过来瞧瞧?”龙佑安适时开口,又冲着一旁宫女道,“母妃身子不舒服怎地不早些告诉本宫?”
“好了,你也别怪她们,是本宫不让她们说。你日理万机,母妃也不好多做打扰,再说也没什么大事,多躺几日就好了。”郭贵妃像是当真哪里有些不舒服,咳了两声,双颊也跟着有些泛红。
“今日就先到这里吧,本宫正巧也乏了。你们要是没事儿,不如去御花园走走,前些日子听说那里的梅花开的正好。”郭贵妃摆了摆手,制止了龙佑安的上前,“行了,散了吧。”
二人对视一眼,躬身行礼告退,一直退到门外立夏才重重的松了口气。
“呼,真是憋死我了。”
“这就受不了了?”龙佑安似笑非笑的看着立夏的小动作,率先往前走去,“走吧,本宫带你去御花园走走。”
看着眼前这个人,立夏的内心开始噼里啪啦的拨算盘。
很明显,这对母子并没有表面上的和睦。
可郭贵妃和龙佑安二人不合,她们为的又是什么。
皇宫中的母子都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郭贵妃这么看不上自己的儿子,难道是早就放弃了他不成?
便是放弃了,龙佑安也是她亲生的儿子,怎么会一点感情都没有?
而且,龙佑安早就说过,一开始请王三进京,就是郭贵妃的授意。便是郭家已经平反,郭贵妃如此急不可耐的让王三进京到底是为什么?
姑侄情深?
自己亲生儿子都没那么深感情的人会对一个侄子那么喜欢么?
“花儿?”
龙佑安一连叫了几声,立夏都毫无反应,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