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没几天,巧玲就跟王大娘几个人吵了起来。
起因其实很简单,就是因为王大娘几个人的绣工不行被巧玲说了,接着她们几个便倚老卖老的不愿意起来。
“你这丫头片子才多大就在这里指指点点,要你真的有几分本事,我们几个老货也服你。你一没本事,二没经验的在这里动动嘴皮子就让我们服你?想的还挺容易!”
“我是不大,我也没本事。但是立夏姐让我在这里看着你们就是因为我会看,你们说这个图样绣不出来,那我问你们,眉姨怎么就做出来了?没有那本事,就别揽这瓷器活!”
巧玲也不是个怕事儿的,叉着腰就跟那几个比她高上许多的大娘们吵了起来。
“若你们不行,当初立夏姐问你们的时候你就应该承认,而不是现在在这里耽误功夫。瞧瞧你们做的这些个东西,衬的上、你们的工钱么!”
“嘿,小丫头片子,我们工钱是你发的么你就在这里装大头蒜。”
“工钱是不是我发的,但是我一个十几岁的孩子都知道领一份工钱,干一份活,干不了这份活就不揽这个事儿!怎么,我装什么大头蒜了,我领的就是给你们挑刺的工钱,你们要是不满意,大可拿着东西到立夏姐那里,看看她是说你们还是说我!”
立夏一进门就看到巧玲跟这帮大娘们拌嘴,她微微笑了笑,哼哼两声抄着边角进了屋子。
开玩笑,马上就到夏季了,再不出新衣服,等着顾客忘了她们么!
有给她们断官司的时间,还不如赶紧做点新东西出来。
就在她一脚踏进工作间的时候,就听见王大娘在那里大放厥词。
“哼,说起这个我们还不乐意干了呢!一套衣服动辄几十两银子,但是给我们的工
钱才那么点,这么狠心的老板,我们不伺候了!”说着,王大娘一摔绣绷起身就要走。
立夏冷了脸,止住了脚步转身想要去说话,结果就见巧玲冷笑一声抱着胳膊冲着王大娘说道。
“您走啊,走了就别回来。你满镇子的打听,但凡有比我们家工钱高的我都服你!您觉得亏,你自己画这些时新灵巧的图样去,自己做那些勾人的新衣服去,别在这里给我们做工。”
立夏微微一笑,又回了工作间。
巧玲这不输阵的气势,还真是……
其实工钱这个事情就是这样的,不管在古代还是现代,值钱的永远不是手上的东西,而是脑子里的。这些大娘们只觉得自己做的亏,可是想想看,物以稀为贵,这个镇子上会针线活,且手工好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可是,能把东西卖成立夏这样的,能有几个?
从清水镇到广德镇,只有立夏一个。
她们可以去模仿,但是永远跟不上立夏出新的速度。
立夏就是在玩饥饿营销,每一套新品做完十套就是这么多,以后绝对不复刻。至于旁人去模仿,仿品出来的时候立夏更勾引人的新品也出来了。
衣柜新衣千千万,只有新的最好看。
立夏是经过现代市场阳谋磋磨过的人,那些套路在古代人身上一样好用。
巧玲的话把这些人给呛的说不出话来,都悻悻的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该做什么做什么,有些做的不好的也都开始去返工了。
就在立夏埋头画设计图的时候,巧玲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
立夏疑惑的出门去看,看到站在大门口,手足无措的祝蕊。
祝蕊是康氏跟祝子才的大女儿,正月里两边分家之后,祝子才就真的开了个学馆,
有模有样的收起了学生,给一些小孩子开蒙。
出乎意料的是,祝子才竟然真的有几分文采,细问之后才知道,他也是中了举人的人。
既然祝子才已经发奋图强,立夏也不多插手,只让他们自己过日子,旁的绝不多问。
到底两边有些关系,便是立夏不过问,消息也会自己跑过来。
祝子才开始赚钱了,康氏却好像心安理得想要当一个阔太太,每日不出门,也不寻些工作,家里三个孩子,老大还知道去找个活计,在附近的一个胭脂铺帮工,但是听说没几个月就没干了。
这会儿找过来,也不知道是为啥。
立夏犹豫了一下,让巧玲把人放进来。
“进来吧,到这来。”
立夏开了口,巧玲也只好放人,只是放的不情不愿的,两个眼睛恨不得在祝蕊的身上瞪出个窟窿来。
“表姐,过年的时候我对不住你,不该跟我娘一起……”一进门,祝蕊就捏着衣角,嗫嗫喏喏的说道。
“过去的事儿就不提了,今儿个来,是有什么事儿么?”立夏给桌子收拾了一块空地出来,给祝蕊倒了茶,然后温声问道。
祝蕊双手抱着茶碗也不嫌烫,犹犹豫豫的,显然是有什么心事。
但是立夏也不开口,只耐心等着。
良久之后,祝蕊才终于开口。
“表姐,我,我想来你这里做工。”
祝蕊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抬起头的眼睛里带着坚定。
“做工?为什么?”立夏疑惑,按理来说,不是应该祝蕊跟康氏同仇敌忾,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么?
“对!我,我想在你这里做工,要求只有一个,工钱给我,别给我娘!”祝蕊说起这个,好像受到了奇耻大辱一样。
“我先前做的每一个差事我
娘都把我的工钱支个干净,我想用一点都要被她骂个狗血淋头。表姐,我受够了,我只想赚点银子留个以防万一!”
说着祝蕊就哭了起来,还动手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立夏慌忙关上门,以免旁人看到不该看的。
杂乱的屋子中,小小的姑娘解开了自己的腰带立夏才看到她的外裙之下,竟然连个囫囵的裤子都没有。
与清水镇不同,广德镇这里因为寒冷,所以不管男女在里面都会有一条裤子一样的东西保温。春夏秋是单的,冬天则是棉的。
可是祝蕊身上那条呢,落满了布丁,甚至还有些地方破了口,露着根根分明的经线。
“这是怎么回事!”立夏看着祝蕊身上冻的有些发紫的皮肤格外心疼。
祝蕊的性子虽说野了一些,当初还跟着康氏找过立夏的麻烦,但是到底年纪小,立夏也不可能真的跟她计较什么。
“冬天的棉衣我娘都拿去当了,说日常花销太大,我爹赚的银子不够。我春秋天的裤子只有这么一条,前些日子跟我娘要银子想去买点料子自己做个新的,结果就被我娘一顿臭骂。”说着说着,祝蕊就哭了起来。
“那银子是我赚来的,我就想买点布做个裤子怎么了!就算不让我买布,能买点棉纱让我自己织一块也行啊!”
“你家,怎么就入不敷出了?”
立夏觉得疑惑,祝子才已经在赚钱了,康氏就算不赚钱,也不至于连个裤子都买不起。
“我爹赚了钱是不错,但是还是不改以前的毛病,赚的钱还不够他出去吃顿饭的。我跟娘还有弟妹在家里节衣缩食,还要应付我爹回来拿银子。表姐,我知道我娘过的不容易,可是奶奶说今年想跟我说个人家。你说谁会要一个连裤子都没
得穿的姑娘?”
听了祝蕊的话立夏只有沉默。
她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不过祝蕊年纪大了,确实要有一点银子在身上才好。
指望康氏和祝子才给她添嫁妆那是不可能的了,祝奶奶就算能出,只怕也有限。
“奶奶知道这事儿么?”立夏想了想,还是想知道祝奶奶是什么意思。
当初钟巧的事情祝奶奶就说过,不能太仁慈,否则吃亏的就是自己。祝蕊跟钟巧是两个人不错,但是立夏还是觉得慎重一些的好。
“就是奶奶让我来找你的……”祝蕊说着,又搓起了衣角,“我怕你怪我当初跟我娘一起打你……”
“不至于,我心眼没这么小。”立夏笑了笑,起身给祝蕊找了一条去年做的样品裤子出来给她,“先换上吧,明天来上工。我见过你刺绣的手艺,先做些衣领和裙边的散碎活计。”
能得一个差事,以后还有银子,祝蕊当下就高兴的笑了起来。等两人才出去的时候,巧玲不满的走了过来,气鼓鼓的跟立夏说道。
“姐,你是不是又忘了教训!”
巧玲知道了康氏的所作所为之后气的不打一处来,要不是立夏拦着,只怕巧玲立马就会去拆了康氏的门。
“我当然记得,但是我问你个问题,如果是刘奶奶的亲戚让你帮忙,你会袖手旁观么。”
拉着巧玲进屋,立夏笑盈盈的问了她这么一个问题。
良久之后,巧玲摇了摇头,老气横秋的说道:“算了,我还是替你看着这些个祸害吧。”
纵然知道以后避免不了一场口舌之争,立夏还是选择了留下祝蕊,这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事情来的也挺快,在祝蕊到这里十天之后,康氏就自己找上门了,并且笑嘻嘻的好像从来都没发生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