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浸月还是第一次到了李宗煜住过的地方。
之前身为白术的时候,去过李宗煜小时候住的,类似冷宫的那处宫殿,李宗煜十岁前被老皇帝放任自生自灭,完全没有享受过宠爱,一直到十岁之后,机缘巧合上了战场,瞬间大方光华,战无不胜,无一败绩。
再后来被老皇帝忌惮,战事平了之后召回京城,困于这华丽宫殿,集中兄弟们的炮火。
江浸月抬头,看着宫殿上面龙飞凤舞的三个大字,心头一滞。
“武德殿”。
也就宫外那帮傻子皇子们才会真正的把李宗煜当做皇位竞争最强力的对手,老皇帝如此对外展现宠爱,可这宫殿的名称,分明是在时时刻刻的提醒李宗煜,他只能是一个武将,不要去肖想大统。
殿内倒是一应俱全,太监宫女全是老皇帝安排的人,所以李宗煜与她成亲之后另外封府,除了暗卫,其他的都没有带。
江浸月倒是动了去看看孔嬷嬷的心思,但是一想到她如今是宗王妃,甚至连自己的处境原因都没有弄清楚,贸然的见谁,反而惹的老皇帝疑心。
白子荔叫饿了,江浸月着人传了午膳,就在武德殿随便吃了一些。
饭还没吃完,一小宫女匆忙进来,对着江浸月叩首。
“王妃娘娘。”
那宫女抬起头,
一张脸很是秀丽。
江浸月一愣,她见过这个宫女。
宫女跪坐垂手,不紧不慢的说道:“清妃来了,还请出来迎接。”
清妃就是楚晴晴,楚晴晴不算聪明,但是也明白入了后宫的女子,全靠老皇帝的恩宠过活,她胜在年轻,表面看着清冷,实则性格娇憨,听说很得老皇帝喜欢,进宫两个月不到,就已经升了妃位。
当然,这其中大概也有李宗煜推波助澜,刚刚那传话的宫女,就是李宗煜安排在楚晴晴身边的人。
如今王府与楚晴晴的关系,相互利用又相互捆绑,就算不是楚晴晴本意,也已经得罪了慧皇后一拨人,楚晴晴只能抓牢李宗煜的势力,不敢轻举妄动。
江浸月连忙起身,站在门口迎接,等着楚晴晴。
时隔三个月,再见楚晴晴,这姑娘彻底不同了。
原本在王府初次见面时候,楚晴晴只穿着简单的绯色衣裙,头上一根并不名贵的白玉簪,与人说话时候,带着拒人千里之外却又怯弱的冷清,可如今彻底变了个样子。
只见那头上,左右步摇一直坠到肩头,粉红玫瑰香紧身垂肩短袄,下罩同色烟纱散花裙,腰间金丝软烟罗松垮垮搭着,这样寒冬腊月里,映衬她那腰肢越发盈盈一握,因为年纪小的关系,看向别人的时候
,眼里都是天真兴味,又在抬眼垂眼间,万种风情。
“清妃娘娘万福。”
江浸月恭恭敬敬的行礼。
楚晴晴挑了挑眉头,声音冷清。
“本宫刚折了两支腊梅,听闻小十二的王妃来了,便来瞧瞧。”
这句话是解释给外面人听的。
江浸月勾了勾嘴唇。
这一处宫殿里全是老皇帝的人,楚晴晴既然是来了,老皇帝自然也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再说楚晴晴算是李宗煜的表妹,宫内慧皇后一家独大久了,老皇帝自然是要提人上去抗衡,所以楚晴晴向着宗王府,老皇帝心知肚明。
老皇帝这样的一个人,宠幸谁扶持谁,都是有理由的。
楚晴晴侧过脸,又对着殿内服侍的一个宫女说道:“去寻一宝瓶来,本宫要赠一支腊梅与宗王妃。”
这样一指派,殿内就只剩下了李宗煜安排过来的那个宫女,还有薛妈妈和白子荔。
薛妈妈在老夫人身边多年,洗茶斟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给楚晴晴上了茶水之后,便垂手退了几步,带着白子荔去了后侧内室。
楚晴晴身边的那个宫女接过茶具,垂着眼睛很是乖顺。
门没有关,此刻若是关门,老皇帝的人怕是不让。
楚晴晴也确实是带消息过来的。
她端着茶杯,只说了两句话:“皇上身子怕
是撑不过明年开春了。”
江浸月一愣。
楚晴晴继续说道:“六王如今还被软禁着。”
说完,直接啪的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江浸月说道:“你这茶水,也太难喝了。”
说完,又在江浸月愣怔的眼神里,扬长而去。
门外小太监探头探脑,楚晴晴刚刚说话的声音极其小,他们没听见,而且楚晴晴来的太快,走的也太快,唯一的一句话就是嫌弃江浸月这里的茶水难喝...
很快,就有人把消息传到了老皇帝的耳朵里。
老皇帝正在批阅奏折,白子昂在旁边拿了一小几,手里毛笔捏的板正,一笔一划的在临摹老皇帝给的字帖。
那小太监说的声音极小,老皇帝听完,也只是冷笑了一声,慢慢说道,“不管她说了什么,都晚了。”
宫内全是他的人,江浸月出不去,楚晴晴也出不去,消息能传到哪里去?
“爷爷,是这样写的吗?”
白子昂笑的甜甜,把手底下临摹出来的纸捧到了老皇帝的面前。
老皇帝立刻换了一个神情,仔细看了看,笑着说道:“嗯,子昂的字,还需要再磨炼一些,不过你年纪小,也不着急。”
说着,把白子昂抱在了怀前,手里握着白子昂的笔杆,带着白子昂的手,笔走龙蛇。
“爷爷那边有几个自己
写出来的字帖,你在这练着玩玩,陪陪爷爷。”
老皇帝笑眯眯的,拍了拍白子昂的脑袋,又把他放了回去。
一直到日上黄昏,白子昂才回了武德殿,是太监吉利亲自送回来的。
江浸月早就等在了门口,白子昂手里抱着一根青玉九连环,后边的小太监还拿着一个小包裹。
“娘娘。”
太监吉利冲着江浸月拱了拱手,接过后面小太监手里的包裹,递给了江浸月。
江浸月打开一看,是一包已经碎到不成样子的白玉。
“九连环碎了,王长子应该是受了点惊吓,不过皇上说了,并无怪罪王长子的意思,还请娘娘好生安慰一二。”
“谢公公。”
江浸月对着吉利行了礼,想来那包裹里的碎白玉,就是老皇帝中午给白子昂把玩的那道九连环。
送走了吉利公公,迎着殿内火光,江浸月蹲了下来,柔声问白子昂。
“哥儿真吓着了?”
“区区一个九连环而已。”
白子昂的表情在背着光的阴影里讳莫深沉。
“是我故意摔皇爷爷看的。”
“何故?”
江浸月一愣。
白子昂拨弄了两下手里新的青玉九连环,玉器碰撞叮当响。
“为了告诉他,九连环解不开,不该是一个环的错,要错,也该一起碎!”
“这样一来,也算是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