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正赶上林桡休沐,青桐镇上也是个大集。
因着前两天刚送走了余枝,姚殊也没有了理由总往百味楼去吃苏州菜,便拉着林桡上街,寻觅些新鲜的吃食。
这样,来林桡家中寻人的郑安扑了个空。
他去姚晁家中转了一圈,听说两人去了集市上,只好守在林桡家门槛前,等着他们回来。
而午时的南市,姚殊和林桡正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享受着难得的二人世界。
姚殊手上捧着一根糖葫芦,咬下来一颗,一边嚼着一边对林桡道:“你说,咱们两个把孩子们丢给二哥二嫂,这样真的好吗?”
林桡走在姚殊身侧,为她挡着偶尔不看路的行人,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落在她的耳中,带着些麻麻的痒意:“如何不好?这些天阿志一直和二郎一起玩,阿思也黏着二哥,恨不得自己是舅舅的女儿,这不正合了他们的意?”
姚殊“扑哧”笑出声来,眼波流转,斜斜看了林桡一眼:“你这是吃醋了?谁让你天天忙,不在家陪孩子。没见三宝现在都和二哥更亲近些?”
这几日姚晁负伤在家,姚二嫂唯恐他歇着闷了,便日日让姚殊把三个孩子送过来,加上二郎一共四个,全丢给姚晁照看。
说是都交给姚晁,可三宝到底还小,跟着姚二嫂的时候多些。
可饶是如此,也够姚晁受的了。
也亏了他有办法,能降得住这些小的。
这么处了几日,阿志和阿思都格外喜欢幽默风趣的二舅舅。
林桡夜里回家,听到孩子们说的最多的话也是二舅舅如何如何,二舅舅是怎么做的……
也难怪姚殊
会这样打趣他。
林桡侧过脸去,也看着姚殊,认真道:“孩子们和舅舅亲近,我自是高兴的。”
姚殊借着这个话题,抱怨了两句:“你和二哥也都是的,忙起来就没日没夜。好在我和孩子跟着你来了镇上,若还在姚家村,不就像二嫂和二郎那般,十天半个月瞧不见你?”
她虽已是三个孩子的母亲,却轻盈纤细,也偏爱少女的妆容打扮,尤其一双眸子水色潋滟,盛满星光。
这样似嗔似怪的埋怨,带着些撒娇的意味,让人生不出半点不快之意。
看着姚殊鲜活的俏脸,与她并肩走在闹市,林桡格外轻松,神色也柔和下来:“阿殊,我答应你,无论忙到多晚,一定回家歇息。只是你不必等我,若是太晚了,早些歇息便是。”
每每想到姚殊夜里为他留的那盏油灯,林桡心中就感到一阵柔软。
姚殊又咬了一口糖葫芦,放在嘴里咀嚼,右颊也微微鼓了起来,像一只偷吃食物的小动物,嘴硬道:“谁等你了,我只是刚好白天事情没有做完……”
林桡的嘴角微微牵起,没有说话。
有几夜他回家晚了,瞧见姚殊仍坐在灯下,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睛都要睁不开了,却还坚持着不肯睡。
等他到了近前,姚殊才醒过来,迷迷糊糊的模样可爱极了。
集市上人有些多,小商小贩也不少,左右都是各种零嘴。姚殊手里的糖葫芦很快吃完了,林桡便又给她买了两颗麻球,让她捧在手上吃。
两人正朝前走着,听见一个熟悉的女声:“阿殊妹子!林兄弟!”
他们驻了足,姚殊看见面前之
人,惊喜道:“薛姐姐!好些日子未见,我还以为你去了南边,今日不在镇上呢!”
叫住他们二人的,正是走南闯北的薛老板。
薛老板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俏生生往街边一站,足以成为一道亮丽的风景。
两人多日不见,薛老板高兴的很,走到姚殊跟前拉起了她的手,亲亲热热道:“是有些日子没见了,怎么瞧着,你倒清减了些?”
姚殊冬日里怕冷,穿的多,吃的也多。
她抿着嘴笑:“脸瘦了么?我这些天晚上吃的少……”
林桡在一旁听着,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姚殊。
她晚上不好好吃饭么?他怎么不知道?
许是每日都在一起,林桡倒没有察觉姚殊瘦了,只是觉得,她莹润的脸还是那样小小的。
薛老板上下打量着她:“往日的脸稍稍圆润些,却也好看的紧,莫要饿着自己!”
姚殊忙道:“没饿着,只是比冬日吃的少了。”
两人很快就聊到一处去了,单是新换的胭脂水粉就说了半天,更别提春日里要穿的衣裳了。
“薛姐姐这一身就很漂亮,只是这样的米色,颜色不好染吧?”
燕国布料的染色工艺已经相当成熟,除了常见的红蓝黑绿之外,很多中间色也都可以染在衣服上。
薛老板本身就是卖成衣的,自然了解染色,她笑着解释:“其实不难的,只要找好合适的草木,这染一匹的成本算下来,比寻常颜色也不贵。”
姚殊心中一动,问道:“薛姐姐还懂这些?春日看腻了街上的碧色,可布庄今春新进的布料,也大多是这些颜色。薛姐姐可有什么渠道?
”
薛老板一贯喜爱姚殊的性格,自然知无不言:“若是布庄里要,还是自己染的布料比外面买更便宜些。”
“哦?布庄若是可以招几个染色的匠人,寻常棉布我们倒也可以自己去做了。”
薛老板见她有兴趣,便道:“染色的匠人我认识几个,除了米色,再复杂的色彩也都难不倒他们。你若感兴趣,我便去向他们打听打听,只是这些匠人都在京城……”
姚殊听了,笑道:“那没什么的。只要师傅们肯来,布庄自是给出最好的优待欢迎。”
薛老板点头应下了这事,又听姚殊问:“上次跟薛姐姐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了?成衣和布料是分不开的一家生意,若薛姐姐肯留在布庄,定不会亏待了你。”
薛老板笑道:“自家姐妹,什么亏待不亏待。只是我心中尚犹豫不决,不能给你一个准信……”
她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倒是让姚殊愣了愣。
在姚殊印象中,薛老板为人一向果决,从不会拖泥带水。今日这模样,倒是她头一回见。
姚殊没有多问,而是笑道:“等薛姐姐想好了,随时来布庄找我便是。”
感念于她的体贴,薛老板也笑了:“那是自然。”
两人聊了不短时间,一旁做布景板的林桡却一直安安静静听着,没有半点不耐烦。
最后还是薛老板有些不好意思了,歉然道:“光顾着拉着你说话,林兄弟还在,你们是打算逛逛集市吧?”
林桡倒是没有客气地点了点头。
姚殊看了他一眼,眼底露出笑意来,又扭头对薛老板道:“薛姐姐若是空了,来家中寻我
,我还有好多布料和成衣的问题想问你呢!”
薛老板点头道:“那是自然。正好我那护手霜用完了,去你家打劫一番!”
两人齐齐笑出声来。
大燕对女子并无太多限制,可在街上一口气碰见两个美人的概率还是偏小的。
薛老板个头稍稍高些,拉着姚殊的手,一个美艳、一个娇俏,倒也吸引了不少视线。
只是再想多看两眼时,却被姚殊身边高高大大的男人冷冰冰地一眼扫过来,霎时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姚殊也不想让林桡多等,只跟薛老板约好下次见面的时间,便同他一起又往集市深处踱了过去。
一路上林桡没有吭声,借着他稍宽的衣袖遮挡,姚殊伸手拉了拉他的,问:“怎么了?你看上去不开心的样子。”
柔软的触碰稍纵即逝,林桡果断反手拉住姚殊的手,把细腻柔软的小手攥在了自己的手心。
他的嗓音还是一贯的低沉,否认道:“没有。”
姚殊挣了挣,没有挣脱。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声音放低了,轻声骂道:“属耗子的不成?你倒是真能见缝插针……”
林桡抓着那只不肯安分的手,力道不重,却始终没有放开。
姚殊索性也不挣扎了,干脆地让他握住,抬眼看着林桡,问:“若说没有不高兴,你怎么这样一副表情?”
林桡的声音很低:“哪样的表情?”
姚殊笑了:“眉毛都耷拉下来了。”
林桡向来都是冷冷淡淡的模样,也就只有姚殊,能从他细微的表情中察觉到不同之处。
他神色一下子柔软了下来,却一五一十道:“我不喜欢旁人总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