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桡当日扛着镖师头领的压力,还在紧要关头给一个不敌的府兵挡了刀,这才受了伤。
薛昌神色颇为感动,摇头叹道:“照林校尉的本事,原是不用受伤的。”
姚晁倒是不知,林桡受伤一事还有这样的隐情。
他心中暗暗点头,笑着对薛昌道:“既如此,日后你们多多听林校尉的话,便也是了。”
薛昌自是点头不迭:“那是自然!”
一路上他举着火把,却不往前面照,而是小心翼翼地把姚晁脚下的路照亮了,一边还说:“二哥不该进来地牢,这里又冷又潮的,地上还会有老鼠——小心!”
说着便有一只又肥又大的灰色老鼠从姚晁脚边蹿了过去。
原以为他会吓一跳,可姚晁面不改色,反而道:“照你的路,我能看见。”
薛昌见姚晁确实不用自己护着,这才讪讪地,把火把往前,照亮了前路。
姚晁有时候真的不太明白,府上这群憨憨的府兵脑子里都在想什么——
明明脱了衣服他比谁的肌肉线条都要好,在训练场上,这群府兵两个加起来也未必打得过他,可偏偏每个人都把自己当作需要精心照顾的那一个……
就连昨日前去探路,巡捕大人还道:“还是会有碰见贼寇的危险。阿晁不必去了,在家中坐镇便是。”
对此他也很无奈
,只能默默地接受。
等二人到了地牢深处关押那两个镖师的地方,薛昌用手中的火把点亮墙壁上的油灯,一时间昏暗的光线充满了整个牢房。
“什,什么人……”
牢中二人已经习惯了没有一丝光线的黑暗,骤然发亮,还有些睁不开眼。
等他们适应了这不算强烈的灯光,才看到一个穿着藏青色袍子的俊逸青年站在牢外潮湿的青石板上,不似凡人,却像是话本里行踪不定的侠客,或是解救他们的飞仙……
二人脑子都有些不清楚,浑浑噩噩地问了出来:“你是来救我们的?”
姚晁满脸黑线,见他们一点战斗力都不剩下了,便示意薛昌打开了牢房的大门。
铁锁链在冰冷的牢房门上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两个镖师听见这自由的声音,愈发坚定了门外站着的人是来救他们的。
“少侠……你是我们头儿请来的么?”
其中一个穿黑衣的镖师,已经鼻青脸肿到看不清楚容貌,双目闪着感动的光,还想去抓姚晁的手,被他灵活地躲了过去。
另外一个穿青衣的,衣裳脏到看不出原来的颜色,拽住了没有脑子的同伴,低声道:“你也不瞧瞧,这人跟他们是一伙的。”
他指了指拿着火把的薛昌,黑衣同伴一下子抖了抖,想起被他照着脸狂揍的恐
惧。
见他们露出害怕的神色,姚晁颇为诧异地看了薛昌一眼,挑了挑眉,像是在问:“怎么把人打成这副模样?”
薛昌笑了笑,没有说话。
姚晁对这个结果是满意的,至少省了他再想办法吓唬两个小贼。
“你们两个,这地牢还待得习惯么?还需不需要再住上两天?”
他清越的声音在空荡而阴冷的地牢里面响起,明明音色悦耳好听,可在两个镖师听来,却格外令人害怕。
“不不不,不用住了,不用住了……”黑衣服的镖师被揍得现在还浑身发疼,加上这里不辨天日的黑暗和深入骨髓的湿冷彻底吓住了他,生怕面前这两个活阎王再把自己丢进去关上几日。
薛昌见他这副模样,啐了一口,骂道:“昨日那么嚣张,还扬言长风镖局一定会扫平小小的青桐镇……怎么,你们头儿到现在还没来救人?怕了?”
黑衣镖师原以为他自己是个宁折不弯的英雄,连死都不怕的人,可如今却发现,一顿打就能让自己老老实实地服气。
他只差哭出来了,认错道:“官爷,我知道错了,官爷……我们弟兄实在不知道到了官爷的地盘,还冒犯了您,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您老人家高抬贵手,日后咱们兄弟行走到青桐镇宝地,一定不忘孝敬几位官爷!”
长风镖局也是一个贼窝,惯来养这些四肢发达又不安分的浑浑,给一个镖师的身份,最爱做的就是黑白通吃。
姚晁从他的只言片语里也瞧出了这个长风镖局的本质,只开口问他:“你们镖局是做什么的?是不是经常做打劫客人的缺德事?一共多少人,总部在哪里?你说的头儿是镖局的首领?”
他一连串问下来,气都不带喘得,也不怕黑衣镖师不回答。
那黑衣服的镖师果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苦着脸道:“我们,我们是正经护送客人的镖局……只是,只是偶尔有些兄弟手头紧了,会装成山匪的模样,劫一劫道,这对咱们镖局的名声也有好处……”
一方扮作山匪,一方作为镖师,这双簧唱响了,长风镖局的名声可不就好起来了?
薛昌心中厌恶,登时就是一脚,踢在了黑衣人身上,把他踹出去两米远:“真是一群畜生!还敢开门做生意!”
姚晁回头瞪了一眼薛昌:“我还问话呢,你忍一忍不行?”
好在黑衣人倒在地上,还有个穿青衣的,姚晁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面无表情地命令道:“你接着说。”
青衣人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生怕自己的呼吸碍了这两个活阎王的眼,只唯唯诺诺道:“咱们镖局一共三百五十余人,大部分时间还
是做正经生意的。长风镖局总部在京城,除了西边的这些城镇没有,往东大部分城镇都有分局……”
听到三百五十人,姚晁挑了挑眉,却没有开口。
悄悄观察着姚晁的脸色,见他没有格外生气的样子,青衣人才又接着说下去:“我们头儿是京城第三分局的老大,咱们弟兄两个也都是第三分局的人。”
薛昌在一旁不满道:“谁跟你咱们咱们的,好好说话!”
江湖人走南闯北惯了,也时常会有些同别人拉近关系的话冒出来,倒没有别的意思,却让深恨他们作恶的薛昌格外生出了厌恶的情绪。
青衣人忙点头不迭:“是是是,官爷说的对。”
对长风镖局的情况有了大致的了解,姚晁又问起了具体的情况:“这次护送尚书大人的千金杜姑娘,是谁接的生意?”
青衣人脸上露出了些茫然的神色,想了想,才说:“是总部的一个管事把这个姑娘交给我们头儿的……说是护送到西边的一个什么地方,弟兄们都不太清楚。”
姚晁敏锐地察觉到了事情的蹊跷,接着问下去:“一般总部接了生意,会指派镖局的分局来护送客人?”
黑衣人默默地爬了回来,缩在一边没有敢出声,还是青衣人答道:“不会,总部和分局都是分开的,谁接的生意便是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