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梧桐也勾唇浅笑，“你不想说就不说。”
“我就是随便聊聊。不过，你要是真的想告诉我，我也是愿意听这个故事的。”
她又多看了他几眼，笑道，“现在看来你也没有那么痛了是不是？”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墨元灏直接就愣住了，“你……”
她不是真的要试探他？只是故意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愣了一会，墨元灏随即就无声地笑了。
他也是认栽了。
沈梧桐也是个人才，连这样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在我没有回到墨家的时候，小时候的沈安安曾经救过我。我找了她很久很久，终于找到了她。我发过誓，只要是对我好的人，我就一定会报答他们的。”
墨元灏还是把原因说了出来，至于为什么这一刻想倾诉了，那大约是……触及某人明亮灼灼的眼神，他感觉到了善意和温暖。
他真的以为她是在试探他，又是抱着其他目的。
可她不是。
她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她只是想要分散他的注意力。
沈梧桐难以置信，“沈安安那样的人也会救人？”
她是直言不讳，说完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
墨元灏对沈安安不一般啊。
她这算是诋毁沈安安了吧？
但沈梧桐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沈安安怎么会救人？
那根本就不像是沈安安会做出来的事！
墨元灏目光一变，血色一点点弥漫在眼睛里。
他的气息不稳，声音沙哑。
“是啊……”
“连你都知道如今的她不可能做这样的事……可对我来说，她曾经真的很好，那时候……”
他低声诉说着，喑哑的声线诉说着悲凉。
至此，他身上的最后一层遮羞布也被他自己亲手撕开。
血淋淋的自己，和那些阴暗的过去，都摊开在了沈梧桐的面前。
他不是想要隐藏，他只是憋了太久，他想倾诉。
他也想知道为什么，为什么曾经那样好的小姑娘，会变成这个样子……
是不是人都是会变的？那么，他要找的小姑娘就还有意义吗？
沈梧桐沉默了一下，没有见过这样脆弱易碎的墨元灏，那种喷薄而出的脆弱，几乎要淹没了他。
她动了动嘴唇，“所以，就是因为沈安安过去救过你，你才会一次次的帮她？”
“明明知道她是在作恶，你也选择袒护她？”
墨元灏眼底猩红，深呼吸一口气。
“是。”
“我知道她所有的卑劣和恶毒，可我之前觉得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事没有错。”
沈安安没有错，错就错在……她和他记忆里的小姑娘，两个人形成了某种割裂。
他一边想要对沈安安好，想报答，想补偿。
但又渴望找到之前那个温柔善良的小姑娘。
她那么好，丝毫不嫌弃他身上脏臭，还背着他走了很久，在诊所里求医。
在雪地里所依偎到的那半分温暖，其实才是他毕生所求的东西。
他想回到过去。
他想找到小姑娘。
他想告诉她，谢谢你。
之前他觉得报恩是可以娶了她就是，但沈安安不是小姑娘，他不想娶她。
沈梧桐却微微摇头，冷静地说：“其实听你这么说，我倒是觉得你对她并不是喜欢，也不是爱。你只是想报答她。恩情是恩情，爱情是爱情，这两者是不能沦为一谈的。”
“是吗？”墨元灏心口痛得几乎裂开。
他盯着沈梧桐清明的双眼，从她的眼里看到了自己。
甚至还看到了，自己眼底一瞬闪过的恐惧。
喜欢是喜欢，恩情是恩情……
她说得一针见血。
是他自己一开始就以为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报答。
沈梧桐点了点头，“当然是这样，不是我挑拨你们的关系。而是我觉得，如果她真的救过你，你报答也是要有限度的。而不是无底线的去纵容她，倘若有一天，她的祸事你解决不了呢？”
“而且……”
她清清楚楚地说，“我相信，当初救你的那个小姑娘，应该从来就没有想要你报答什么。”
“小姑娘只是希望你活下去。”
沈梧桐真的觉得很割裂，沈安安分明就是坏事做尽。
就连沈梧桐一个傻子都要欺负！更何况路边的一个流浪儿呢？
一个病危的小乞丐，根本就不值得让沈安安这样做。
但墨元灏又不可能会认错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沈梧桐也很唏嘘。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她也只能说墨元灏是个好人，知恩图报。
总比忘恩负义好。
墨元灏没有再说话了，闭着嘴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疼痛遍布四肢百骸，他提不起来呼吸，最后才低低地挤出来了一句话。
“当初……我以为我自己就要死在那个冬天了。”
“所有人都嫌我脏，臭，小时候的我就和阴沟里的臭虫一样令人恶心，连我自己也讨厌那样的我……可我真的没有想到，在我濒死的时候，也会有人温柔的捧起我的脸，背着我在雪里走了很久很久……”
他的声音变调了，嘶哑又颤抖。
“那个时候，我想我见到了仙女。”
“她一定是老天爷派来救我的。”
回想到了过去，墨元灏的身体又开始细微战栗着，不知道是痛的还是太激动了。
他目光低垂着，不知道落在了哪里。
心底某个地方在一点点的崩塌。
小姑娘就是他的信仰。
但他接受不了小姑娘变成了这样。
甚至很多时候，他都开始怀疑沈安安是不是他的小姑娘……
“别在想了，一切都过去了。”沈梧桐难得柔和了神色。
墨元灏也算是性情中人了。
她对他，又一次的改观。
“沈梧桐……你听了我的故事，那你是不是也该告诉我，你和颜铮是什么关系？”墨元灏脑子倒是转得很快。
沈梧桐都以为他还没从过去的悲伤里抽身出来，这个男人却能冷静的抛出下一个问题。
被质问的人变成了她。
她陡然想笑。
这算不算是一个秘密交换另外一个秘密？
她摇摇头，一本正经，“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不记得了。我对颜铮没有任何的记忆，我甚至不知道我们曾经是什么关系。”
“我的确没有骗你，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我不记得了，你要是不相信我，你可以去问颜铮。”
墨元灏皱起眉。
“失去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