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梧桐还是忍下来了,她坐了回去,阴阳怪气道。
“算了,我说服我自己不和你计较。”
“难道人被狗咬了一口,也要咬回去吗?”
这么一想,沈梧桐顿时觉得心里好过多了。
其实并没有咬多疼,但是她就是觉得……那个动作,像是有在撩拨!
说咬也不是很疼,总之,她就是说不出来那个感觉。
墨元灏额头上冷汗淋漓,痛到了极致,这个时候还有功夫和沈梧桐反唇相讥。
“你骂我是狗?”
“我可没有指名道姓说是你,你不要对号入座。”沈梧桐耸耸肩,同样回以他无辜的笑容。
墨元灏气息不稳,呼吸急促。
“牙尖嘴利!”
他冷哼一声,看着并没有一点要生气的样子。
沈梧桐一本正经道:“你别这么多废话,闭嘴。”
“留着你的精力去对付你体内的线虫,现在才只是一个开始,今天扎针需要半个小时。”
“线虫感受到了针灸的气流,只会一次次的反扑得更厉害,你等会别哭!哦不对,我要离你远一点,免得你等会又像狗一样咬人。我这人什么都不怕,我最怕狗了!”
沈梧桐索性就起身,抽了一把椅子在他的面前坐下。
他也慢慢平躺下去。
墨元灏几乎要被气笑,“我不就是咬了你一口吗?你至于这么讽刺我吗?”
“要是我真的咬疼你了,那我给你咬回来,怎么样?”
话音一落,他忍着疼,云淡风轻的把手腕伸到她的面前。
他笑容在脸上铺开,满是邪气和桀骜。
“来,我让你咬回来。”
沈梧桐瞪他一眼,“你疯了?给我躺好。”
她是真的着急了,一把按住了他的手。
“扎针的时候不能乱动,你真的不想活了?”
“如果你真的不想活了,那我就再送你几针?怎么样?”
气流还在他体内游走,若是不静静躺好,气流难免会游走到其他地方去。
沈梧桐按住他的手腕,严肃的盯着身下的男人。
她低垂着头,今天没有扎头发,散落的长发无意识的吹拂过他的脸颊,一瞬间,她浓艳的眉眼近在咫尺,气息也寸寸的压了下来。
那一刹,墨元灏的目光定格在她脸上,甚至都忘记了呼吸。
唯一的触感,就是她按在他手臂上的温度和力量。
他看着她的眼睛,清澈明亮到可以照映出他苍白染血的脸,堪比繁星闪烁。
对视了片刻。
墨元灏仿佛受到了某种蛊惑,他再次笑开了来。
随后。
他说,“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不用担心……”
“你是我的病人,我不担心你,我担心谁?”
“好歹你也是我的金主。”
沈梧桐略微不自然的移开视线,也感觉到了一些不好的东西。
墨元灏目光沉了沉。
“哼。”
“你这个女人,你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东西?”
“你既然这么爱钱……”
为什么你只要二十万?而不是狮子大开口?
他想起来给她送鱼尾裙的时候,她满眼都是惊愕,是觉得太贵了吗?
可是……
沈安安却恨不得要更多更多。
沈梧桐看似满口是钱,但她至少坦荡,就是冲着钱来的。
他喜欢沈梧桐的坦率磊落,并不讨厌她爱钱的性格。
沈梧桐松开他,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去。
“你说得对,除了钱,我什么都不在乎。”
“我就喜欢钱,有钱多好?”
“不喜欢钱,难道喜欢男人?”
墨元灏的意识都跌在了她灿烂的笑容里。
那笑容,像是过电了一样,让他的心脏不自觉的紧缩。
喜欢男人……
她喜欢谁?
陆承渊?
这明明不是墨元灏此时该思考的问题,但就是鬼使神差的只记得这一幕。
“你喜欢……陆承渊吗?”
他忽然就问出了这个问题。
话一出口,沈梧桐也惊着了。
她拧眉,“我喜欢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问我这么奇怪的问题?”
她也被这个问题问倒了,喜欢……
何为喜欢?
她怎么可能喜欢陆承渊?绝对不可能。
但脑海里却闪过很多画面,比如,她裸着上半身跌入他怀中,又比如,摔在他的胸膛上……
脑海里瞬间闪过了很多很多的东西,无一分辨得清楚。
但归根结底,镌刻在她脑海里最深刻的那一幕。
是他的背影。
那天雨夜出车祸,他赶来救她,在狂风暴雨里站在她的面前。
他用高大挺拔的身躯将所有的风雨都遮蔽在外。
那一刻,他的背影如同陡峭的高山,此生都无法翻越。
他站在她面前。
她才是知道,其实她在药王谷也并没有那么坚强不是?
她不是师兄和师父眼中百毒不侵的传人,而是……一个女子。
“呕……”墨元灏忽然翻滚了一下,他脸色煞白,唇边又喷出血水来。
沈梧桐收回思绪,趴在床边按住他。
“别动。”
“真的不能动,你必须要忍住。”
“否则前功尽弃。”
她倒是也没有在调笑他,而是俯下身,红唇贴到他的耳畔,温柔用力的说。
那些线虫此刻被气流逼到了胸口,他很痛苦,眉头紧紧拧到一起,浑身都在剧烈的抽搐。
沈梧桐怕他挣扎用力太过,到时候针一旦松落,又要重新来一次。
于是……
她几乎是想也没想的,就伸出了自己的手。
她一把抓住他冰冷颤抖的手,用力的握紧,希望用这样的方式带给他温暖和力量。
“握紧我的手。”
“很快就好起来了。”
“我在这里。”
“千万不要乱动。”
她不是没想过用麻药,但是用麻药不行,麻药会让线虫也陷入沉睡,就没有这样的效果了。
所以必要清醒的时候进行针灸。
墨元灏情况很糟糕,双眼猩红,额头汗水淋漓,鬓边的发被浸湿,贴在额头上,额头青筋暴露。
他痛得说不出来话,眼底的清醒被血色占据。
五脏六腑,如同被锋利的刀片一次次的穿透碾碎,紧随而后的,是那种密密麻麻的啃咬之感。
血肉在一寸寸的崩裂,很痛!太过疼痛了,耳膜里是不绝地轰鸣声,勉强睁开眼,但四周混沌如同黑夜一般,就连……沈梧桐的脸都看不清楚了,一点点的变得模糊。
他不知道自己抓到了什么东西,此刻他就是在海面上浮沉的木头,只有用力的抓住握紧的东西,这样才不会沦陷,沉入到深海里。
“小姑娘……是你吗?”
他缓了很久,才艰难地吐出了几个字。
说话时,胸腔都如同要裂开了,喉咙里浓浓的血腥味。
他抓紧她的手,很用力很用力——
沈梧桐用力回握着他的手,眸子里一片清明。
她并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声音太小了。
但沈梧桐也没有抽出手,而是让他握着。
“熬过去就好了……”
“很快就会过去了……”
“忍一忍就好了。”
尽管手指被他捏得很痛,手指节都如同要碎裂了。
沈梧桐依旧坐得稳稳当当的。
半个小时,很长真的很长……
沈梧桐能够感受到他的痛苦,她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只能靠他自己熬过去了。
男人面如死水,眉眼覆盖着惨白和死气,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小幅度的战栗着,但他一声不吭。
沈梧桐唯一能够感觉到他痛苦的来源,就是他用力抓紧她的手。
甚至,他的手指甲都要嵌入她的肉里了。
沈梧桐想拿帕子给他擦汗水,可他却卑微的张口乞求。
“你别走……”
“别走……”
他整个人都骤然失去了生机,嘴角也被咬破。
虚弱得如同一阵风。
沈梧桐想了想,“我不走。”
“我只是给你擦汗。”
她的解释他听不到,耳畔像是响彻了烟火爆炸的声音,轰隆轰隆的,脑海里也是沉重一片。
他听不到。
沈梧桐这下连擦汗也不敢了,坐在这里陪着他熬过去了半个小时。
墨元灏已经痛得虚脱,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满身汗水。
他熬过了这一次铺针,才慢慢地松开了沈梧桐。
沈梧桐的手背,已经是血痕鲜明。
是他抓出来的。
沈梧桐撇嘴,要不是金主大人给了一百万。
她才不会陪他。
给得多,她的服务当然是要周到一点的。
沈梧桐是这么想的。
她取下针,又给他擦了擦血,按照惯例把脉。
全程他已经清醒过来,但没有力气说话,只有眼睛,半阖着看她。
“这一次的效果不错,还有五次。你记得不要忘记了,你最好跟我一去去帝都,我要回去了。”
她说,“我上次给你开的药方,你有抓药吃吗?”
墨元灏无力躺着,嘴唇颤抖着,“没有……”
“为什么?你不知道药方也要配合吗?”沈梧桐生气了。
他虚弱喘息,“我不爱吃药。”
尤其是不爱吃中药,太苦了。
“我今天再给你写一张药方,叫你的人进来,现在就去抓药回来。”沈梧桐板着脸,“今天我必须要看着你喝药!”
到晚饭的时间还早,她必须监督他。
他要是死了,她去哪里拿诊金?
墨七早就外面等着了,墨元灏一叫就进来了。
墨七趁机吐槽,“陆少奶奶,你是不知道,我们三爷最怕喝药了。”
“他真的不是一个听话的大夫,你可以给他多来几针。”
“闭嘴!”墨元灏眸子垂下,没好气的呵斥。
墨七显然不怕,这声音有气无力的,谁怕啊!
“墨元灏,你要是不好好吃药,那我也没办法。”沈梧桐直接就说,“那你另请高明。”
“我喝。”他都没有犹豫的,就那么答应了。
墨七震惊。
他看了看自家老板,又看了看沈梧桐。
墨七的脸色那叫一个精彩纷呈。
完了。
他怎么觉得他吃错瓜了?三爷对沈安安也没这么……言听计从啊!
是了。
放纵潇洒的三爷,此刻竟然紧张了?因为沈梧桐说不治他了?
是这样吗?
“还不快去?”墨元灏提高了声音。
墨七回过神来就往外跑,跑到一半才想起还没拿药方。
他又赶忙折返回去拿。
这个世界太玄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