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政使大人。”
童福山嘴角噙着狞笑:“这就觉着痛了?可那些被你凌虐杀害的女子,她们的痛又有谁知道!”
不得不说,这马祥确是个硬骨头,虽脸色惨白,但痛呼一声之后却不再做声。
许圭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示意童福山暂别动手。
他面无表情盯着马祥,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祥亦抬头看向他,冷冷开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本官的?”
“从见到你的第一天起。”
闻言,马祥一愕:“为何?本官...”
摆摆手,许圭打断了他的话:“你是想问,你平日向来扮作俭朴,却为何仍引起我的疑心?”
点点头,马祥更加好奇:“不错,本官素来小心谨慎,从不参与
“很简单。”
许圭摇摇头:“先生曾说过,他从不信‘出淤泥而不染’这句话。”
“尤其是官场,在淤泥里打滚久了,怎么可能不染尘埃?”
“哼。”
马祥不以为然:“苏谨此言未免也太过偏激!”
“是吗?”
许圭笑笑:“可事实证明,家师说的话都是对的。”
不待马祥再说什么,许圭继续笑道:“其实,最大的破绽你早就露了出来,只是尔身在局中,茫然不知罢了。”
马祥一愣:“什么?”
“若当真出淤泥而不染,那为何这么多年,江南的事朝廷却一概不知?陛下也从未收到过你的任何奏报?”
此言一出,马祥犹如被一盆冷水当头淋下!
但他仍想狡辩:“那是因为...那是因为先帝...”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许圭收起笑容:“你是想说,建文在时,你无能为力吧?”
没等马祥点头应是,许圭忽然冷笑:“那现在的那位呢?”
他冷冷看着马祥:“陛下登基几近半年,缘何也未曾收到你一封奏疏?”
“这...”
“不必解释了。”
许圭缓缓转身:“你以为今日仅仅是审‘少女抛尸一案?’”
“马大人啊,你这些年犯下的错,可不止这些吧?”
说完,他立即朝堂外喝道:“带人证李二根!”
此时的王宁,哪还像个主审官?
他早像个局外瞧热闹的人一样,坐在堂上任由许圭接手问案。
与围观的吃瓜群众所差的,也不过是一把瓜子罢了。
很快,李二根就被带了上来。
这时候,陪审的那些官员总算看出来了。
这驸马王宁哪是个主审官啊,分明就是个‘人证仓库’。
凡是许圭和童福山拿到的人证,都被送到王宁这里看管起来。
这要说他不是和苏谨一伙的,三岁娃娃都不信。
李二根很快被带上堂,有些畏缩的看了一眼马祥,跪在堂上。
马祥有些疑惑的看着他,看样子并不认识此人。
许圭冷眼垂眸:“李二根,将你那晚看到的事说出来,让咱们这位马大人知晓知晓,你是何人。”
“是,大人。”
显然,进来之前早有人问过他,也早有人交代过他该说什么。
李二根缓缓心神,慢慢说道:“草民本是萧山县李家村人,因家里世袭匠户,被张介张头,要到钱塘别苑工地开工。”
“因为小人手艺还算不错,为人也算本分,张头慢慢就让小人接手了工地上管仓的差事。”
许圭点点头:“嗯,现在说说你为何在张介失踪后,立即消失的缘由。”
“是,大人。”
李二根趴在地上,似是在回忆着什么。
“张头压根不是失踪!”
李二根像是想起了什么让人恐惧的事情:
“其实,钱塘别苑的施工材料一直都不太对劲,
小的验收材料之时,经常收到以次充好的东西,有时候麻袋里装着的,都是些草料和烂木头。”
“小的觉得不对劲,就去找张头。”
“张头却似乎早知此事,只是让小的先不要声张。”
李二根忽然苦笑:“小的虽只是个草民,但也知若用这些草料、烂木头去盖房子,那不是拿人命开玩笑吗?”
“当时,小的其实已经对张头起了疑心,以为是他起了私心,贪污了工程银,以次充好。”
“那天晚上,我忽然看到张头鬼鬼祟祟的独自出门,去了工地上...”
李二根的表情陷入回忆之中。
“那晚,下了好大的雨。”
“小的就很奇怪,下着这么大的雨,张头他一个人去工地做什么?”
“于是,小的就偷偷跟在张头身后,想看看他去做什么。”
许圭斜睨了一眼马祥,见后者脸色忽然开始大变。
“嗯,你继续说。”
李二根似乎没听到许圭的话,继续陷在自己的回忆里。
“小的跟着张头到了工地,见他直接爬上了叁号楼。”
“那叁号楼当时还没封顶,别说封顶了,就连地基都没打稳当,当天因为下雨还塌了个大坑。”
“小的尾随张头爬到三楼,可刚到二楼就听到上面有人说道,‘你来了?’”
许圭冷眼瞥了马祥一眼:“照你说来,张介冒雨出门,就是为了见此人?”
“是。”
“好,他们说了什么?”
李二根脑袋有些混沌:“大人,当时雷声有点大,小的其实听不太清楚他们说的话,不如给您学学,您来分辨?”
“好,你照实说来,诸位大人心中自有分断。”
李二根仔细回忆着当晚的情形...
“你来了?东西带来了没有?”
张介:“我要的东西呢?”
“在这里。”
纸张急速翻动的声音,刺破了雨点的洒落声。
黑暗中,张介的冷喝声传出:“不够!你给我的,尚不足答应我的十之四五!”
“我手边没那么多银子,一时去哪里给你弄那么多银子!”
“那也不行!”
张介的声音中带着愤怒:“你想要我手里的东西,就必须把答应我的银子给我!”
那声音似乎有些疲惫:“好,我答应你!但你总要给我时日去筹措吧?”
张介冷声:“好,我就再给你十日!十日还给不到,我就把东西交出去!”
“十日便十日!”
那道声音似乎咬着后槽牙蹦出:“你让我瞧一眼东西,否则我怎知你是不是在诈我?”
良久,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怎么,你在怀疑我?”
那声音冷笑着:“我一六旬老汉,难道还能从你这三十岁许的壮年人手中抢东西不成?”
“我今日孤身前来赴约,难道还不够诚意吗!”
张介似乎犹豫了许久,终于缓缓开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