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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卢美艳不可思议的看着面前的证词和资料,最后捂着脸嚎啕大哭。

    她是真心喜爱表演,当初辞去医院护士工作,三十多岁才进娱乐圈,多小的角色她都演。

    哪怕没有方衡给她找的那几个出彩的配角,她也一直在进步在努力,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为什么?那个她曾无比感激,信任,甚至想要托付终生的男人,要算计她。

    其实方衡邀请她住进别墅时,看到发病的方志文,她也曾有过那么一瞬的怀疑。

    可她以为,他是信任她,才会将家里一切坦露在她面前,他需要她,她才心甘情愿做一个全职保姆。

    可到头来,一切都是一场空。

    她眼神发直的看着资料,陈立再次逼问时,终于哽咽着,“在美容院。”

    “什么?”

    “是我每周六都去的美容院,前天方衡回来后,就给方志文喂了镇定药物,让我把人转移到美容院地下室,那边我有入股,有一个私人仓库。

    他怕警方随时查过来,认为还是先转移走的好,只是暂时的,说过段时间避避风头,再把人弄回来。”

    “那可是一个活人,你们怎么可以圈禁他?”

    卢美艳捂着脸痛哭,“他发起病来很吓人,但大多时候都是正常的,我也曾可怜过志文,因为清醒的时候不见天日,就算好人也被逼疯了。

    志文哭求他父亲放了他,方衡虽然心疼儿子,可更心疼他的股份和钱。

    他说,一旦让人知道他儿子是个会打人的疯子,方家的地位脸面,将会在安城扫地,他在方盛就再难呆下去,那些老股东都盯着他呢。

    说也就三年,藏三年就把他送出国去,是治疗还是去疗养院都可以,但这三年太重要了,决定了他能否在方盛掌握更多的权利。

    可随着时间推移,方志文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卢美艳没再说下去,陈立的内心却是震撼的。

    专案组迅速出动,在卢美艳说的仓库找到了人,看得出来送去的非常匆忙。

    因为仓库里除了他,还有一些美容液的包装箱子,大概怕这里没有别墅设施齐全,又不隔音,这两天一直在持续给方志文吃药,所以找到他时人还是昏睡着的,但仓库的进风口有限,人虽活着,看得出来并不舒服。

    大概是又到了吃药的时间,而卢美艳没有按时过去,所以送去医院的途中,方志文就醒了。

    他早已不是当初帅气意气风发的样子,人瘦了很多,脸颊凹陷下去,常年不见天日,皮肤非常白。身上倒是干净,但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如果不仔细看,怕是都没人能认的出来。

    他刚醒时,眼睛就成一种不正常的茫然,大概换了环境,在车上有光他很畏惧,开始大叫,然后攻击人,差点把一个小警员胳膊上的肉咬掉了,但救护车上的人不敢给他再注射镇静剂了,因为这两天他吃的药太多,怕对神经进一步刺激。

    毕竟只有一部分之前的病例,不知道他病情现在如何了,所以这一路上都绑着,压到医院去检查,本以为下车时要费一些劲,结果,他却消停了。

    过了一会眼睛也清明了,人清醒了,看出自己得救了,大滴大滴的眼泪下来,明明三十多岁的男人,造成这样,连一向看尽各种悲欢的老刑警何志明都忍不住鼻酸。

    想不透身为父亲的方衡,怎么会这么对自己的儿子。

    脸面竟然比人更重要吗?

    陈立得到消息带着纪莫年去了医院。

    经过检查,方志文身体状况没什么,就是有些肌肉萎缩,至于精神上的疾病,要再观察才好下定论。

    检查时,方志文是清醒的,他自述,自己确实是因之前那几年心里痛苦断断续续的吃违禁药物,但导致他精神崩溃的是,知道了他父亲用他母亲的名义欺骗他,这件事给他刺激之所以大,是因这些年他父亲一直找人给他写信,以他母亲的名义。

    并且后来才明白,他父亲为了控制他,在信里暗示,道德绑架。

    这不仅仅是欺骗了,简直是pua,方衡利用那些假借他母亲名义的信件让方志文一点点放弃自己的梦想,放弃自己的爱人,让他成为了父亲追名逐利的傀儡。

    他是被父亲一步步逼疯的,他甚至清醒的时候想过死。

    方志文伸出左手腕,上面一道道纵横交错的疤痕。

    以至于后来,他的餐具都换成了塑料的,他生不能痛快的活着,死也不能痛快的去死。

    原本他的精神分裂并不严重,却硬生生的被关成了真正的疯子。

    纪莫年站在医生办公室外,听着方志文和警方医生的控诉,手指忍不住发抖。

    一个小警员义愤填膺的问为什么会有父亲这样,不理解。

    可纪莫年却理解。

    他记得当时纪父和姐姐说过一句话,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没有我和你外公,没有这个家的脸面,你们什么都不是。”

    大概是情绪激动,检查的中间,方志文干呕昏厥,一直到第二天早晨,才折腾完。

    精神科会诊,纪莫年甚至给李教授打了个电话,请求她来帮忙。

    最后出的诊断结果,方志文的情况很严重,但并不是完全治不了,如果好好休养也许发病频率会减轻,但他前些年过量服用的违禁药品,已经对神经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

    趁着他清醒,陈立决定在医院直接对他进行审问。

    事到如今,方志文已经没有任何想隐瞒的想法了,按他的话来说,这两年无论是发病时的混沌,还是清醒时的煎熬,他早已想明白,人这一辈子,就是命。

    病房作为临时审讯室,陈立亲自带人审的,纪莫年依然坐在角落里记录,此时的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那消瘦的方志文,曾经桀骜不驯的公子哥,成了这幅模样,太让人了唏嘘。

    就仿佛当初他看着阳光明媚的少女,后来变成一把枯枝。

    没有随着岁月的老去,却毁在了世俗的禁锢中,又怎能让人不感叹,这宿命呢。

    对于陈立询问的,是否叶小瑶后来以别的身份找上他,接近集团内部股东和高管的事,他供认不讳。

    回忆起当初,方志文突然讽刺的笑了,“我本来有机会幸福的,是我,没有相信她。”

    那次黄瑶闹得太大,沸沸扬扬,甚至总经理的老婆找上门,当众扇了叶小瑶耳光,扒了她的衣服。

    方志文终究当时不忍心,脱了外套披在她身上,可他却没有信她,他永远记得那天叶小瑶离开时的目光。

    这是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