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朝颜见她蝶翼似的睫毛上沁出来莹莹的泪珠儿,再不忍多苛责。
“璃儿,你不想照顾好自己倒在其次,回头苏凉玉来了,恐怕会端着太皇太后的架势,斥责我们苏家照顾不好她的孙媳妇!我看,自打那些人盗龙脉的事传扬开,她可是又对你改观了不少……说到底,她终是我们苏家出去的长辈。”
清璃无奈,笃定今日难再出门,只得让秀果派人去医苑里通传一声。
“祖母,孙女收那些学徒,不是闹着玩的,那些课业是不能随便耽搁的!”
“只要你与皇上好好的,其他事,祖母都不拦着你,可好?!”
清璃硬着头皮叹了口气,只期望兵来有将挡,水来有土掩。
吃过早膳,被老夫人按在梳妆台前一番摆弄后,清璃又焕然一新。
兔毛边的宝石抹额衬托的凤眸莹莹,脸颊上珠光粉腻,光彩透红,眼角眉梢本就天生的惊艳妩媚,这一打扮,便愈加艳美惊魂。
自镜子里注意到祖母担心地望着自己,她扬起唇角,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转身便给她老人家一个拥抱。
“祖母放心,孙女没事,天塌下来,孙女还有儿女,有苏家。”
“若是误解了,就摊开来细细聊一聊才好,你不是都安置好了那粉岚姑娘了吗,还有什么呀?!”慕容朝颜轻拍了拍她的脊背,和蔼地捧住她比从前更成熟艳美的鹅蛋脸,“祖母相信,皇上对你的心,始终不曾改变过。”
“清璃相信他是个好皇帝,好父亲,不过有些事总要有人承担责任——那些事都是清璃自己惹起来的,理当由清璃承担过错。”
慕容朝颜心疼地叹了口气,到底是放开她,“如今哪有什么事需要你承担?!你且把孩子平顺地生下来,将养两年,再给他生两胎才是正经!皇嗣多了,别人自然寻不到理由开罪你。”
清璃愈加难过地透不上气,埋首在祖母肩上,一句话也
说不出。
楼下,宇文恒进了锦华阁的门槛,示意庞铮带一众随侍在门外候着。
“皇后?!”
楼上传来动静,他忙迎到楼梯处,正见,慕容朝颜忙牵着清璃的手下楼。
“呦!老祖宗也在呢!”
慕容朝颜和蔼地笑了笑,“皇上来的正是时候,璃儿刚刚用了早膳,今儿天晴,正好可以出去走走。”
宇文恒一双眼睛早就盯在清璃身上,明媚浅淡的黄底紫绣锦袍算不得多娇艳,却穿在她身上别有一番出尘脱俗的风韵,更难得她妆容精致娇艳,本就倾世绝美之人,更叫人寻不到话语来形容。
他忙伸出手,在她要下来台阶之际,抓住她的手。“皇后有孕在身,不宜走远了,咱们就去宫里看一看新整修的凤藻宫吧!”
清璃反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柔滑触着他掌心的粗糙,心里莫名一团火热卷起一阵惊痛。
“我有些累,皇上还是陪我在花园里走走吧!”
“也好!”宇文恒忙护住她的后腰,对慕容朝颜感激地笑了笑,便带着清璃出了门槛,“庞铮,你们都不必跟着,朕想单独陪皇后。”
“是!”庞铮不禁多看了两眼清璃的袍子,这分明不是凤袍呀,皇上傻乐什么呢?!
秀果也只得忍下,没有跟上去。
***
王府的花园并不陌生,宇文恒每日都从这儿穿过去,甚至连刚才也是匆促过去,却发现竟不曾认真看过,这会儿才发现,院子里的梅花开了不少,香气浓烈扑鼻。
“这花园是什么时候整修过吗?与从前竟是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清璃见他笑颜轻松,也清浅扬起唇角,循着他的视线,看向那一株老梅树,“皇上说的是,与从前皇上爬墙过来看到的不同吧?这老梅树,早几年就在的,只是皇上爬墙那会儿的确没有!”
宇文恒眉心微皱,却实在想不起那会儿是如何一番景致。“那会儿,朕也没心思看
花园,一心只惦记着皇后了。”
那会儿也没有这样千疮百孔。人生若只如初见,该有多好。清璃抬仰着眸光,贪恋看着他在阳光下艳若冰雪白玉的俊艳,堆积了一晚上的话,就堵在心坎上。
宇文恒看出她藏了心事,不忍强逼着她笑,“皇后今日可是有要紧的事要做?”
清璃打起精神来,忙从他脸上挪开视线,正色道,“这个时辰应该去医苑……不过,既然皇上问起了,倒是还有一件比去医苑更重要的事,要与皇上说。”
宇文恒顿时被她弄得紧张起来。
“皇后可是要与朕说,不该整修凤藻宫?”
“不是……”
清璃松开他的手,凝重地双膝跪地,“请皇上责罚清璃,清璃罪该万死,不慎泄露了龙脉所在,是清璃辜负了皇上的信任!”
宇文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笃定,她是在欺君。她是压根儿不知,他暗中派了多少人保护她,若她真的泄露了龙脉所在,护卫她的人,早就来禀报他。
“皇后,你这是在说,朕杀错了那十几家人么?”
“清璃不敢!”
宇文恒还是把她扶起来,俊美的脸上,平静地无甚波澜。
“就在刚才,父王都对朕坦白了所有的事,他一个长辈,带着一家上下跪在朕面前求死,只期望朕不要怨你……”
清璃不仅怀疑自己听错,“爹都说了?”
“是!就在刚才什么都说了!不过,龙脉所在,是父皇告诉他的,父皇怕朕有个万一,大周没了主心骨,只有父王有守护大周的心。”
“清璃恳请皇上……”
“你恳请什么?父王又没错。若非他抛出那饵,朕还不知,朕的那些臣子,都是那般心狠手毒的!”
“父王有错,清璃也有错!皇上若不严惩清璃,清璃这辈子再也没脸见皇上了!”
“你跟朕去宫里住,还是与朕恩爱如初!你若做不到,朕也不勉强,不过你说要严惩的,恐怕
得难为父王那么大年纪,得去法场上跪着受刑……”
清璃动容握住他的两只手,感激地点头,直点得泪流满面。“清璃答应皇上,清璃什么都答应!”
“很好!吻朕!”
“什么?”清璃忍不住怀疑自己听错。
让她去宫里,她只当是要禁足,但是吻他……老夫老妻当这么久,又是光天化日的,他一点都不害臊呐?!
不远处,刚好有一对巡逻的护卫经过,乍听此话,不约而同,都停住脚步看过来……他们也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宇文恒顿时涨红了脸,“看什么看?都滚远点儿!”
一众护卫都红着脸小跑着火速逃离。
清璃却还僵着,手抖得不知该往哪儿放。
“吻朕呐!”宇文恒俯视着她,不耐烦地又命令。
清璃顿时面红耳赤,踮起脚尖,在他脸颊上啄了一下,转身就提着裙裾快步躲开。
“哎——苏清璃,你就这样敷衍朕呐?”
宇文恒大步流星追上她,扯住她的手腕,便拖进假山里,将她推抵在假山上,“这辈子,你还能躲到哪儿去?”
清璃恐慌地左右看了看,“皇上要干什么?”
宇文恒只是两手撑在她肩膀两侧,鼻尖抵着她的鼻尖,连吻都没吻上。可他本是要吻的,乍听她这惊慌的娇嗔,忍不住便戏谑一笑,“皇后以为,朕要干什么呢?”然后,他就退后两步,一本正经地远离她。
清璃囧得涨红了脸,脊背还抵在假山上,凤眸羞愤地红了眼眶,却只憋出一句话,“宇文恒,你就知道欺负我!”
宇文恒顿时被这话激得又恼,直看着她红了眼眶,大掌一把扣住她的脖颈,“你这样欺负朕,还说朕欺负你?是你说让朕严惩你的,现在又不认账了?!”
清璃恐慌地喘息,就被他趁虚而入,激烈的吻,强硬霸占她的呼吸和所有的理智……
***
佟家,佟丝没有去学堂,刚与母亲争执了一番,
正拿着小木棍,蹲在地上百无聊赖地涂画着……
丫鬟小厮们都遥遥看着,不敢靠近。
佟悦临一连忙碌多日,这方才得空回府,一身官府和铠甲上还有些血腥和汗臭气,他穿过庭院,经过女儿身边,方才想起,今儿并非学堂七日一次的歇假日。
“佟丝,干嘛呢?”
“罚站!”
“你这是站着呀?”
佟丝忙站起来,丢了手上的小木棍,这就踢着地面,要把刚画的东西“毁尸灭迹”。
佟悦临狐疑看了看地上,“呦,字写的不错呀。”他蹲下来仔细辨认了一番,发现竟是歪歪扭扭地一句话,“我不想让爹当刑部尚书”。
佟悦临无奈地笑了笑,“丝丝,可是在学堂里受了气?”
佟丝忙摇头,“没有……没有……没有。”
“那你为啥不去学堂,为啥写这样一句话,不让爹当刑部尚书呢?”
“我……”
“你知不知道皇上为何让爹当刑部尚书?”
“不知道。”
“因为天底下太多的坏人,没有人敢去抓,只有爹最勇敢,所以皇上便给了我这份差事。还有,爹是皇后娘娘认下的兄弟,皇后娘娘开医苑,开学堂,救那么多人,爹怎么能落在她后面、连一个女子都不如?!”
佟丝抿着小嘴儿,脸儿彤红,大眼睛里满是不愿,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
“爹知道,最近死了许多人。皇上那样做,是为了让大周王朝能一帆风顺,是保护大周。”
“可是他们都说,那些人……”
“若是爹放过了他们,将来受伤的,可能是小皇子、小公主,甚至连皇后娘娘,也会受到伤害!当然,还有可能是你,我,还有你的娘亲!”
“女儿不明白!”
“不明白没关系,以后你自然就明白了!”
“皇上让爹做坏事,就是不对的!爹是好人,宇文家里的人都是坏人,纵是叫人给他们下跪,还总是高人一等的样子!我讨厌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