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宏疼得好一阵龇牙咧嘴,却还是不敢相信。“不能够呀!小皇子才五岁呐!哪儿有这样的杀伤力!”搁在民间,五岁的娃娃,还有没断奶的呢!
“你该去问一问御平王教了他什么内功心法!”宇文恒摇头一叹,这就招手叫了两个护卫到近前,“送阮公公去皇后医苑就诊!就说,是朕的旨意!”
“哎……哎……皇上,不能这样啊!奴才还是去宫里的御医那边就诊!”阮宏忙挡开两个护卫。
凭他这“新妃奴才”的骂名,怕是去了皇后医苑,定会被皇后娘娘那一群忠心耿耿的学徒乱棍打死!
宇文恒不禁狐疑,“皇后的医术比御医的医术好,这是人尽皆知的!你会不知?!”
“可今儿这事儿……”
“不管发生什么事,皇后都不会耽误救人!”
“可,今日这事儿都是因奴才而起……”
“你说什么?”宇文恒忽然忍不住想抽他。
阮宏见他脸色不对,忙俯首认错,“奴才罪该万死!鹿骁来打探皇上是否要带粉岚姑娘上朝,奴才就回了他两句,说皇上带粉岚姑娘上朝,是因有重要的事,可……可奴才也没想到,小皇子会误会成封妃呀!”
宇文恒听着却忽然又没了反应。梵儿误会倒在其次,怕是被太皇太后和太后一闹,清璃是筋疲力竭,心灰意冷了。
“皇后刚才对朕说,她当够了皇后。朕知道,不管发生什么事,她心里都不会憎恨朕,她只是期望,与朕做一对儿平凡的没有这么多羁绊的夫妻。”
阮宏哑然失笑,“皇上,那……那您的意思是……”
“朕依着她……既然当皇后不开心,她还是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吧!”
“啊?!”阮宏气得要跳脚骂人,却又不敢跳,“皇上,您这是逼着御平王对您发兵呢!”
“随他便!
”宇文恒迈过门槛,就见庞铮极是麻利地已经着人换了一条新地毯,满殿熏香浓重,再寻不到半滴血腥。
受惊过度的八十多位臣子仍是跪着,那跪姿都似不曾改变过。
“自朕登基迁都回京,便不曾一次杀过这么多人,平日朕太仁慈了,才纵得你们如此胆大妄为!”
他一边说着,一边上去丹陛,凛凛身躯威严霸气地一转,在龙椅上坐下。
“佟悦临,此事严查下去,还有牵连者,不必承禀朕,斩立决!已然死去的十一位,因盗取龙脉,罪同谋逆,诛九族,永绝后患!”
佟悦临惊骇地忙站出臣列,看了眼在最前面的宇文泰,见他竟无异议,只得硬着头皮跪下,“臣谨遵圣旨!”
“退朝!”
宇文恒说完,便疾步出了大殿。
佟悦临忙冲到宇文泰面前,“王爷,您倒是说句话呀!”
“你让本王说什么?盗龙脉,栽赃皇后,都当皇上吃素的呢!这显然已经有人探查到御风堂内最隐秘之事,而那龙脉所在,本该是只有皇上和皇后知道的秘密,诛杀那十一人的九族,保住大周的未来,势在必行!否则,江湖上流传开龙脉所在,皇上为大周存下的那些银两,可就岌岌可危了!”
“可是……这血债……”
“血债……应该血偿!”宇文泰抬手重重按在他的肩上,“若是皇上昏聩半分,今日死的,便是皇后与三个孩子,还有苏家的九族,甚至包括太皇太后也会一并被除掉!”
佟悦临这才转过弯来,一时间,又无话可说。
***
“晚膳在学堂吃了些什么?怎么会突然肚子疼?”清璃牵着女儿的小手穿过医苑的走廊,这就到了大堂的柜台前,叫柜台里称量药材的学徒们说道,“给小公主煎一副止泻调理的药……”
“我不吃药!药
苦!”小丫头早就看出事情古怪,尤其,今儿哥哥从昨儿开始,就变得沉默得吓人,佟丝又莫名其妙地诚惶诚恐,带着吃得喝得来给她赔礼,还安慰她好一阵子。虽说她吃了不少,喝了不少,却没把心一起吃进肚子里。
“娘亲,平日我肚子疼,你都是让父皇运功把手按在我肚子上给我暖着的,我要父皇!”
“父皇今儿忙,没空招呼你这小丫头,一会儿喝了药,好好睡一觉,什么病都好了!”清璃笑着摸了摸女儿的头,却不敢看她空灵澄澈的大眼睛,“娘亲一会儿给你的药里多加点糖,保证一点都不苦!”
“可以叫邢扎伯伯去叫他来呀,父皇再忙,都是带着折子回来批的。父皇最疼朦胧了,如果父皇知道朦胧肚子疼,一定会赶回来的……”
“朦胧,无论如何,不能用自己肚子痛,或者这里疼,那里疼来威胁父皇。”
“好吧,我不威胁父皇,咱们回家总行吧!娘亲现在为啥不回家呀?朦胧都肚子疼了。”小丫头一屁股就坐在地上。
清璃气结无奈,早就领教过她无数次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本事,干脆做冷处理。
“你就在这儿坐着吧!且让大家瞧瞧,大周朝的公主殿下,是怎么撒泼的!”
小丫头胖脸儿顿时鼓起来,抿着小嘴儿,心一横,就仰躺在地上,这就要哭给娘亲看,却一躺下,就看到大堂顶上的房梁上坐着一个人……
那黑亮的狐皮斗篷,黑底金纹龙袍,还有那张俊到不能再俊的脸……哎呀!父皇咋在哪儿呀!
“父皇……父皇……”
宇文恒手忙脚乱,忙嘘她!
清璃瞥了眼女儿,这就从柜台里接了药包,拿去煎药,只当是小丫头撒泼才叫嚷。
“父皇……你咋不下来呀!”小丫头实在憋不住,“朦胧肚子疼呀,
父皇快给暖暖呀!”
清璃咬牙切齿地沉吟叹了一口气,“宇文朦胧,你若想见父皇,就给我起来!”
朦胧一骨碌就爬起来,小胖腿儿小胖胳膊着实笨了点儿,却也算爽快,“娘亲,父皇就在……”她小手指着横梁,这就要说在那儿,医苑深处却传来声嘶力竭的惨叫。
“杀人啦,杀人啦……皇上杀人啦……皇上杀了好多人……”女子尖利嘶吼声,令人毛骨悚然。
朦胧顿时被吓得一震,迅速扑上前,抱住娘亲的腿。
清璃惊疑环看四周,一众忙碌的学徒都静下来,也都循声朝着惨叫声传来的走廊看去……
“谁能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听到大叫声的邢扎忙从楼上冲下来,见清璃正怒视众人,忙上前请罪。
“主子,那女子就是粉岚,是昨儿送来的,宫里的御医们没有法子,喂了不少安神汤,也无济于事。说是皇上昨日在朝堂上并没有册封她为妃,反而让她受了不小的惊吓。昨儿,一起送来的还有阮宏,阮宏被小皇子踢断了小腿的腿骨……”
“我还没死呢!你倒是当了这医苑的主子了!”清璃随手把朦胧塞给他,“给小公主煎药,为她吃药!”
邢扎惭愧地呼出一口气,忙抱着朦胧上楼,“小公主,咱不闹哈!乖乖的,邢扎伯伯带你去找父皇,好不好?”
小丫头忙把小手扩在嘴边,俏声说道,“父皇在梁上呢!”
邢扎狐疑看向大堂顶上的横梁,“哪有?!”
小丫头疑惑地忙攀住他的肩看了看横梁,“哎,不对呀……父皇刚才还在呢!”
“皇上早些年是经常爬梁上树的,现在是不可能了!怕是还与皇后怄气呢!”
宇文恒倒是无心怄气,只是担心清璃会被疯癫的粉岚伤了,见清璃穿过走廊,便进入最后敞着房门的
病房,他忙飞身落地,快步跟进去……
清璃挤开一众围拢学徒,就见当值的两位主治御医正按着地上惨叫挣扎的女子……
清璃不禁怀疑自己看错,原本妩媚多姿肉骨生香的女子,没了脂粉修饰,没了华服衬托,一张脸蜡黄,长发凌乱散在地上,身上的衣袍也散乱不堪,四肢却被捆绑得结实。
“不是受了惊吓吗?你们这样岂不是让她病情加重?”清璃上前便按住粉岚的额头,安抚地轻抚了抚,“没事了,我来救你了……你别出声,我马上给你松绑!”
粉岚惶惑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儿,视线才在她的脸上寻到了什么,“皇后娘娘?!真的是皇后娘娘……娘娘救命,娘娘救命呀……死了好多人……我不该说的,那件事我不该说的……皇上把他们全部杀了!”
清璃听得云里雾里,却能辨得出,此事与朝堂有关,她忙命令众人,“都出去吧!”
众人转身便呼啦啦地退出去,有人忽然忍不住嘀咕,“哎?那人不是皇上吗?”
最后面几个人都忍不住回头看,第一眼没看着,却又不敢再看第二眼。
“谁呀?”
“哪儿呢?”
“门后面黑斗篷的那位!”
“你看花眼了吧,皇上怎么可能来这儿?师父都不是皇后了,一刀两断了!”
“如果真的是皇上,可就有好戏看了,新妃子,旧皇后,新人疯癫,旧人相救,戏台上也没有这样唱的呀!”
“如果皇上真的在里面,师父该怎么办?”
此话一出,一众学徒,呼啦啦地又奔回来,极是自觉地以守护师父之名,专注趴在门板上偷听里面的动静。
门板里面,清璃忙着给粉岚解开绳索,又给她倒了茶,冷不丁地注意到一旁还有一个男人,不经意地瞥了一眼,不禁狐疑,“宇文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