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非是编个瞎话来安抚日升,而是当真如此。
那些人她都十分眼熟,中间那位就是齐州府都转运使周家的夫人,转运使有监察民生,检举官吏之责。
但清潭县的情况连年发生,却连虞无疾这个少师都不知道,可见他不曾尽责上报。
眼下事发,不但不想着将功补过,亡羊补牢,竟还有心思来嘲笑她,莫不是当真以为那几袋米便能将渎职受贿的罪责搪塞过去?
“煮粥吧。”
她嘱咐一句,见她不打算计较,日升也按捺住了火气,转身忙碌了起来。
那边的闲言碎语却不绝于耳。
“这陆大姑娘一副狐媚样子,怕是练了不少房中术。”
“这还用瞧?想也知道了,不然少师那样的人岂会娶她一个商户女,只怕是青楼女子都得向她讨教呢。”
几人知道这话不能被旁人听见,声音压得极低,说完就嬉笑起来。
日升搬粮食的动作顿住,拳头握得咔吧响,可看了陆英一眼,又忍了回去,陆英没听见,她就不能提,免得气着她又要加重病情。
等晚上送她回去,她再偷偷过去,反正这些人她也知道是谁。
可她们不想理会,对方却上赶着凑了过来。
“哟,这不是少师夫人吗?怎么亲自来了这里,这天寒地冻地,若是冻伤了可怎么好?”
周夫人开口,说话间眼神不停地上下打量着她,那眉宇间的戏谑嘲弄,看得人十分恼火。
日升不自觉握紧了刀柄,陆英倒是仍旧心平气和:“你我曾有过节?”
“怎么会呢?”
周夫人甩了下帕子,捂着嘴笑起来,“您可是少师夫人,咱们亲近还来不及,哪敢和您有过节。”
“就是,”周家儿媳连忙开口,“万一您和少师吹了枕边风,我们家老爷可就要遭罪了。”
“其实我们是来求教的。”
又一人开口,却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求教什么?就是告诉了我们,我们也是不会做的。”
这话似是十分有趣,几人对视一眼,竟全都嬉笑了起来。
其余人不知道她们为何嬉笑,日升却明白,尤其是那句“求教”,显然就是指方才她们口中的“房中术”。
“有本事把话说明白,阴阳怪气的,是不会说人话吗?”
她咬牙开口,若不是理智还在,知道陆英如今四面楚歌,并不安全,她已经忍不住动手了。
周夫人没想到一个下人敢如此放肆,脸色当即就黑了。
“陆姑娘真是御下有方啊,养条狗到处乱叫。”
月恒脸色瞬间涨红,这人凭什么骂人?
难道日升说的不是实话吗?
“你说谁是狗?”
陆英声音沉了下去,她不见恼怒,可那眼神却仿佛刀子,带着对人命的漠视,看得几位深宅夫人汗毛都竖了起来。
几人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回过神来又觉得很是丢人,周家儿媳小声嘀咕:“神气什么,谁不知道她这婚事草率,连高堂都没有,还真当自己是使衙署的夫人了。”
其余人也跟着小声附和。
陆英忽而笑了:“各位何不大声些,让我也听听。”
几人对视一眼,谁都没开口。
她们久居深宅,不知道事情具体如何,只知道陆家抓奸后,陆英便嫁进了使衙署,心里对她很是不屑,便越发看不惯,可也怕她真的能迷惑住虞无疾,给她们下绊子,所以也不敢真的得罪。
只能阴阳怪气,私下里编排她。
“怎么?不想说给我听?”
陆英语气一沉,关外血路历练出来的肃杀气顿时惊得几人心里一抖,最后还是周家儿媳出来打了圆场:“也没什么,不过是听说虞老夫人来了,想着问问陆姑娘,是如何孝敬的。”
起初她话里还带着忌惮,但说着说着眼神就变了,满是幸灾乐祸。
拜堂的时候没高堂,老夫人一来她就被撵了出去,这可见是不受待见的,她提起虞老夫人就是为了压住陆英。
就算能靠狐媚手段迷惑男人,可也有老夫人镇宅呢。
陆英自然听出了她们的意思,心里很有些厌烦,她们以为老夫人和她们一样不明道理吗?
她开口就要嘲讽,远处忽然有人唤了她一声。
“嫂子!”
她侧头,就见陈妞妞坐在车辕上朝她招手。
她身后还跟着两列府卫,手里各自捧着器具,一眼看去浩浩荡荡的,气势颇为逼人。
马车很快到了跟前,却不等马车停下,陈妞妞就跳了下来,随即抬手开了车门,虞老夫人竟然在里头。
陆英唬了一跳,天寒地冻地,还这么大的雪,老夫人怎么来了?
她连忙迎了上去,周夫人几人显然也认识虞老夫人,见她来了,彼此对视一眼,眼底闪着亮光,全是看好戏的神情。
陆英嘴硬不肯说,可老夫人都来了,她还能遮住眼睛不成?
虞老夫人扶着陈妞妞下了马车,一见陆英就变了脸色,看得几人心头狂跳,连忙往前快走了两步,唯恐错过了这场好戏。
可下一瞬,虞老夫人就从车厢里拽出一件大斗篷,将陆英整个人都裹了起来:“这么大的风雪,你怎么穿得这般少?万一着了凉可怎么办?”
几人一愣,有些回不过神来。
这怎么和她们想的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