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给我们出难题啊……”
胡麻迎着桌上诸人看过来的眼神,心里也是轻轻的叹着。
相比起其他的各门道来,守岁人最缺的,便是这些花里胡哨的手段,况且在座的几位,都是入了府的,一身本事,瞧着都有点匪夷所思,想入他们的法眼便更难了。
哪怕是勉强露上一手,若是使得不好,怕也仍然会显得脸上无光,教人轻视了。
也在心里正想着,只见旁边一个独眼的老爷子,却是那大善宝的老坛主,抬头看了胡麻一眼,忽地向旁边人笑道:
“要几成熟?”
“……”
旁人皆怔了一下,便见这位大善宝的老坛主,却将眼睛上的一只眼罩,向了旁边一挪,眼罩下面是一颗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向了那首领看去,身上气血蒸腾,竟是冒出了若隐若现的白烟。
这时候,外面那群匪徒,已是知道了厉害,纷纷的跪了下来磕头,已是知道遇着了厉害的人,一身戾气全无了,但也不知怎么的,那位首领磕了几个头,忽地又发起怒来:
“跪什么跪?咱们兄弟在山里,人都吃了无数,到了这破镇子,却要受这鸟气?”
“是谁在使妖法害人?找出来,剁了他!”
“……”
说着,竟是怒不可遏,另一只手挥刀乱砍,但他出不了那只碗的范围,只是胡乱挥着刀发泄怒意而已。
渐渐的,竟是声嘶力竭,身上一层层热气都冒了出来,仿佛气力不支,竟是慢慢的趴倒了地上,身上的皮肤通红,像是被蒸过了一遍。
人已经死了。
最关键的是,这个人,已经熟了。
“好家伙,这也是一位守岁人?”
胡麻瞧着,也有些惊讶,这位大善宝的老坛主,用的不是什么奇门法术,而是实打实的守岁人的功夫。
胡麻看得出来,这是入府守岁七窍层次的绝活之一,双眼上的功夫,其中一只眼睛,布满了血丝,若是凝神望向一个人,便可以激发对方的气血。
便是被他盯着的人,会表现的越来越急躁,愤怒,难以遏制。
但这还是开始,再发功,便可使对方气血一直升温,升到了极处,这一身气血,皆已沸腾,会活活把自己从内而外的烫死。
有了他这本事,若与人交手,对方便会控制不住的越来越着急,对手一急便容易被他抓到破绽,即便没有破绽,与他交手的时间久了,气血沸腾,却也不可能撑得下去的。
“妙妙,无怪汤老哥有个鏊子的名号,有了这手本事,怕是无人能与汤老哥正面交手。”
那位白扇子,都赞叹了一番,然后转头向了胡麻看来,其他人便也纷纷转头看了过来,有的将桌上筷子收了起来,有的将扣在了桌子上的碗收了起来,皆面有期待。
“看样子也到了我亮亮本事的时候了啊……”
胡麻心里也暗想着,人家其他门道的人亮了绝活,就连守岁人里也有一个亮了的,自己也不能不露上一手了。
心里默默琢磨着,端起了自己的酒杯,凑到唇前,却又不急着饮。
也在这时,外面的街道上,那几个刚刚因为身边同伴诡异的死了,惶急惊怒的悍匪们,本以为逃不出来,如今却仿佛听到了什么,忽然急急忙忙,竟是向了他们这酒楼的方向跑了过来。
“鬼吹风?”
那白扇子耳朵微微一动,略有些诧异,他细微变化,极为灵敏,察觉到胡麻似乎说了一些什么,坐在他旁边的人听不见,但远处的悍匪们,却是听到了。
这也是一手传音入密的绝活,极为精巧,但若只是这么一手,又似乎还不太够啊……
正想着时,便见到那些悍匪冲到了酒楼前面,还未开口,胡麻便也放下了手里的酒盅,“夺”的一声响压过了鼻间一声轻哼。
下一刻,那群冲到了楼前的悍匪,便忽地一个个僵住了身体,仿佛施了定身咒一般,良久,良久,竟是一个接着一个,慢慢栽倒,连口活气也没了。
“哎呀?”
突如其来的安静,使得周围也都跟着吃了一惊,纷纷向窗外瞧去,再回头时脸色已经有些说不出的惊讶。
“我就说我才入府不久,手里没真本事吧?”
胡麻苦笑着向了桌上众人道:“硬是要我献丑,这会可丢了脸呀……”
“好家伙……”
桌上的众人眼神都有些古怪了。
我们玩了这么半天,也才只弄死了一个,你说手里没真本事,哼一声弄死了四个?
但胡麻心里也是没有办法的,自己一共从季堂那里学来了三手绝活,都是入府之前,便开始练习,却直到入府,才算是成了。
鬼吹风,是一种类似于传音入密的绝活,近处人听不见,反而远处的人能听见,递暗号,说悄悄话尤其的好用,且功力深了,还能略微影响别人的心志。
另外一手,便是这手只学了一半的擤气了。
出其不意,能震散人的神魂,只是对于自身道行的消耗也着实不小,自己只是表现的轻松罢了。
至于凶不凶残……
……那是季堂的锅啊,跟胡麻老爷可没关系。
乞儿帮季堂是走江湖干黑活的,不与人瞎讲究,一身绝活不为好看,只为好用。
“难怪孙老爷子如此夸你,高人门徒,果是底蕴非浅。”
一片沉默里面,倒是那白扇子笑道:“胡兄这身本领,不堕守岁威风,一扇府门之内,怕是要拔尖了。”
“谬赞了。”
胡麻听着,便苦笑道:“不得真法,终只是池塘里耍威风,比起有真本事的,远远不如。”
“诶?”
那白扇子好奇道:“你是有师承的,又怎么会缺了入府的法?”
“这么说吧……”
胡麻知道早晚要有这么一句解释,便叹了一声,道:“我家师傅,便是我们寨子里的二爷,他收了弟子无数,只有我一个姓胡,大部分姓周,少部姓李,再有一部分姓崔、姓赵。”
“况且,我们这些徒弟跟了他老人家学习,别人都是日夜跟随,不知得了他多少指点……”
“而我,唉,跟着他老人家的时候,可是比其他人十成里的一成都不够……”
“……”
在座众人听着,齐齐的噢了一声,隐约间便已明白了。
只有那白扇子惊讶,道:“若只随意点拔你两句,便这么年轻入了府,那你……”
“我入府与我家师傅的关系倒是不大,当然,他老人家一辈子是我师傅。”
胡麻叹了一声,道:“但说到我入府的事,倒是需要感谢一个人,他姓季,前几年,我有事去安州公干,遇着了这位姓季的高人。”
“他与我一见如故,掏心掏肺,传了我入府之法,以及炼七窍的三手绝活,再加上我们红灯娘娘,对我颇多照顾,总算是稀里糊涂,入了府门。”
“……”
“原来如此,也是个学着学着,学不到本事的……”
席间众人见胡麻说的坦荡,也都微微感慨,倒有一半人,大起认同之意。
说白了,坐在这席上的几个守岁,倒多数与孙老爷子一般,入府之后,便消磨许久。
没办法,入府之后的本事不好学,除非去堂官手底下办事,但人家堂官也要挑人的,想到堂官手底下跑腿,那得是身家清白,或是本就出身世族,其他野路子,人家也看不进眼里。
“喝酒喝酒,胡管事年纪轻轻,大把时间,自有缘法,不怕这个。”
有人提议举杯,这场饮宴便又继续了下去,一时气氛高涨,等到外面顶着绿色小帽的龟公,引进来了几位胭粉女子后,气氛顿时更好。
在胡麻亮了绝活之后,其他人却是无形中热切了许多,他们刚刚本就是想看看,胡麻这小年轻是否有与众人共坐一席的资格,如今看了,那何止是有?
简直是有!
推杯换盏,大家都成了朋友,说起了风月与江湖逸事,直到夜半,才各自回去休息。
孙老爷子亲自送胡麻回去休息,路上却是特意落后了旁人几步,向胡麻道:“胡老弟这身本事厉害,你是我请了来的,老哥我脸上也有光。”
胡麻低声道:“那拜见教主的事?”
孙老爷子摆了摆手,道:“今天且在这里歇着,若有邀请,跟了去即可。”
胡麻点了点头,便暂且回了房间,耐心的等着。
好在孙家财大气粗,孙老爷子的管家不知他会带几个随从,便直接给他安排下了三个大屋子,倒是可以与老算盘一人一间,夜里有事,也互相不打扰。
当然,主要是不打扰老算盘,胡麻刚刚就瞅见,这老东西好像搂着两个脂粉回房间去了……
……还特么两个?
回到了房内,喝了些茶水,心里想着,许是那位不食牛的高人,就在左近,便也趁了空子,入了本命灵庙。
但呼叫了几遍,却没有人答应,只好退了出来,耐心等着。
……
……
“一身绝活都凶戾阴损,不是正路子的传承,更不用担心与那周家的人有关系了,师姐可以放心,我这便带他过去……”
却不知,也正在这会,席上的白扇子,正面对着空气,低低的说了一些话,又侧耳倾听,然后缓缓点了头,转身看向了客店的方向,轻声道:“胡兄弟,可否请到客栈后面胡同一见?”
说完之后,扇子轻轻扇动,这句话儿便轻轻的穿过了夜空,径直飞到了胡麻的房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