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冷丁看到那一片黑压压的乌鸦飞了起来,就连胡麻也吓了一跳,没想到红灯笼刚摘下来,外面的蛊就进来了。
慌忙后退,同时不忘伸手去扯刚从牌楼上跳下来的周大同,怕他逃不及,不过这一把却扯了个空,周大同从牌楼上跳了下来,直接就往谷里窜,头都不回,根本不用提醒,跑的比自己还快。
“真省心啊……”
胡麻感叹着,却也凝神看去,警惕起来,不敢放松。
他如今这一身守岁的本领,自是不弱,但既然这些邪门东西,连庄矿首这样的五脏守岁都能毒成那个样子,自己可也没想以身试法。
“腐鸦蛊”
同样也在他们后退之际,眼见得那一片黑压压的影子,便要扑腾腾的飞进谷里来,窝棚里面却响起了一声低喝:
“能能,你来!”
随着窝棚里的声音,乌雅与能能原本是两个人同时迎向了那群腐鸦,乌雅便立时退了回来,而那名为能能的巫人少年,则从腰间抽出了一只腰鼓,拦在腐鸦群前,忽地拍了起来。
“噗”“噗”“噗”
鼓声沉闷,古怪,每敲一下,都伴随了某种沉浑厚重的调子。
那群腐鸦扑簌簌的飞在空中,眼见便要冲进谷里,听到了这鼓声,竟一下子混乱了起来,你撞我,我撞你,互相撞击,湿漉漉的毛羽漫天乱飞。
似乎这鼓声一起,它们便找不到入谷的路径,只能在谷外胡乱的盘旋,又随着彼此不停的撞击,一只只的落在了地上。
愈是进不来,外面的鸦群便飞的愈急,愈快,谷里的能能也愈用力的拍着腰鼓,一张苍白的脸都胀满了血色。
谷内众人,本来皆守在谷边,如今却都纷纷后退,但又看到了这神奇的景象,似乎鸦群被挡住,暂时没有危险,却也没有直接逃回房中,站在了谷边三四丈处呆呆的看着。
只见那鸦群被拦住,飞得半晌,却也开始越来越多的坠地,仿佛它们本就是死物可以偶尔跳起来伤人,也可以像如今这般活了过来一般的飞行。
但气力终是有限,拖的时间越长,便越是飞不动。
这巫人的少年能能,正是用了这种方法,拦住鸦群,只要不被它们冲进来,拖到了一定时间,便可以解掉他这个蛊。
可没想到,随着外面的乌鸦纷纷的坠地,忽然之间,鼓声微哑,却还是有三两只乌鸦,一下子钻了空子,扑簌簌的冲进了谷里来,亮起只只腐爪,便向了赵柱的脸上抓去。
这倒不能怪赵柱,别看他平时老实巴交,但动手的时候总是悄没声的拎把叉子冲在前面。
见着这谷里有异,他便直接守在了胡麻身边,身位甚至比胡麻还靠前了一些,正瞪大了眼睛瞧着,跃跃欲试要帮忙,没想到这乌鸦向了自己飞过来了。
他倒是不怕,抓起叉子来就要插过去。
但胡麻却是眉头一皱,看出了赵柱动作已是慢了,便能插死一只,也会中招,便即上前了一步,忽地伸手,将赵柱拉到了自己身后。
旋即转身,单掌五扶肋一上,而后舌绽春雷,三脏齐鸣。
“呵!”
那群冲了进来的腐鸦,宛如迎面,撞见了一股子气墙,竟是被撞得身体同时爆碎开来。
甚至爆碎之后的血肉与绫乱的羽毛,都被胡麻这一声喝引动的气流,给吹出了谷外洒了满地都是。
“唰!”
周围人见状,顿时一个个面露惊疑,向了胡麻看来,尤其是刚刚敲着自己的腰鼓,敲得满面赤红,七窍里都要流出血来的能能,更是看向了胡麻的眼神,都有些呆了。
自己这么辛辛苦苦的御蛊,人家直接一声吼碎了?
隐隐觉得,这位红灯会里下来的管事,怎么好像一身本事,比想象中还要厉害?
难怪当初青衣老爷与红灯娘娘对上,那么轻易就输了,被人吞了所有产业啊,瞧瞧人家手底下这么多的人才……
“巫蛊之术,果然诡异可怖。”
胡麻迎着众人的眼神也拍了拍赵柱肩膀上被自己抓出来的衣裳褶子,笑了笑,道:“不过我们守岁人的本事,在面对巫蛊的时候,大概也是能有一点点用处的吧?”
“这不只是有,还很厉害啊……”
周围人群一阵涌动,旁边割肉工们的眼神都非常的复杂,只敢在心里附和着,却已没人敢说出来。
在这谷里,原本第一个服了胡麻的是庄二昌,毕竟他与胡麻搭过手,知道对方一身绝活,就算自己全盛时期,也斗不过胡麻。
又因为斗不过年纪这么轻的胡麻,所以也对他背后那位神秘的“老阴山周二爷”,产生了极大的敬畏,毕竟徒弟都这么厉害,师父又得多么强?
起码也是得入了府的守岁吧?
守岁人重传承,背后的师父与传承,也是影响力的一部分,不能忽略的。
倒是庄二昌手下的徒弟与割肉工们,只当庄二昌搭手吃亏,是因为中了蛊,所以对胡麻不怎么敬畏,但如今瞧见了这一幕,却也着实被震憾到,心里也在不由自主的慢慢改观着。
你说你个老庄,一只腐鸦,便将你害成了这样。
人家面对着三只腐鸦,一声低喝,便连血带骨都消解于无形,这衬得你有点菜啊……
“守岁门道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字号,一身真本事,我们巫人也向来敬佩,从来没有人敢小瞧的……”
那窝棚里的乌公族长闻言,也低声说了一句:“但乌颂用来封谷的是十二排子阵,便有十二种蛊可以驱使,千万要小心啊……”
“还有十一种?”
众人刚刚心里稍显松快,却听得这话,心里又不由得微沉,却也就在此时,忽然听得谷外,一阵鳞片磨擦枯叶的声音,同时鼻端嗅到了一股子腥臭气味,竟是有些头晕脑胀的感觉。
“嗯?”
才刚要转身回谷的众人,顿时皆吃了一惊,慌忙转头看去。
便赫然看到,谷外草丛摇晃,似有一物游了过来,所过之处,那郁郁青草,居然也皆蜷曲枯萎,一边灰暗迹象,正离了这谷,越来越近。
“食生蛊!”
窝棚里的乌公族长声音里微惊,道:“乌雅。”
守在了窝棚旁边的乌雅姑娘,却是一直在警惕之中,闻言慌忙上前,却是将她身后的背篓取了下来,打开盖子,顿时一条浑身青碧色的蛇从里面游了出来。
胡麻早先在林子里见过,乌雅曾经用它来采药,似乎这蛇还有点恐高。
如今放出了背篓,这条青蛇却也昂起了头,斗志昂扬向了寨子外面游去,瞬间来到了那一大片枯萎的草丛旁边,咝咝有声,与一物缠斗在了一起,众人这才看清,竟是条腕口粗的白蛇。
两条蛇缠起了身子,纠缠撕咬,在这谷外,翻翻滚滚,斗个不停,众人只是看着,竟也不停摇摇晃晃。
那白蛇占了上风时,他们便只觉口鼻之间,满是腥气,头晕脑胀,仿佛身体不受控制,要昏厥过去,青蛇占了上风时,这股子腥气便又稍退。
竟似是那条白蛇只要一靠近山谷,众人便要受到影响似的。
胡麻毕竟是守岁,倒是还好,略一皱眉,便压下了这不适,旁边一些割肉工,这会已经脸色泛白,身体都开始打摆子了。
他们不明究底,也不敢在这时出声,生怕腥气从口中灌入,竟只能呆呆的看着二蛇相斗。
终究,约摸盏茶功夫,却是那条白蛇在争斗之间,忽然身子软了下来,青蛇趁机咬住了它的脑袋,然后一点一点,将这条白蛇,直接吞进了自己肚子里去。
也是直到这时,众人才觉得那扑面的腥气,忽地彻底消退,茫茫然,倒像是大梦初醒似的,不知刚才是怎么回事。
那一边,乌雅蹲下身子,将那条明显胖了一倍不止的青蛇,接回了背篓之中,她的蛇斗赢了,但瞧着,脸上却也似乎没有多少欣喜之色。
“乌雅斗赢了乌颂的食生蛊,他应该不会很快出手了。”
窝棚里的乌公族长,低声道:“但乌雅赢的也侥幸,她的那条青蛇,与乌颂的白蛇,本是一卵双生,皆是炼蛊的好物,乌颂让着妹妹,取了一条弱的,让青蛇让给了乌雅。”
“否则,乌雅是赢不了他的。”
“……”
众人听着,更加的惊讶,纷纷看向了乌雅,却把那女娃,看的更加神色低靡,低下了头。
如今的她,却是瞧着全无半点初见时的机灵可爱模样了。
“恐怕不只是让了一条蛇,刚刚斗起来时,那白蛇本是占上风的,却忽然不动了,许是感应到了什么,主动认了输……”
旁人听着,心里也不由得想着,隐约倒觉得,似乎那位阿哥,真的疼妹妹。
“但是,他事后为了炼好这两条蛇,又不惜杀了寨子里的一位双生姐妹,用她们的性命来培养蛊性。”
乌公族长低低叹了一声,道:“这就是乌颂,自己造了孽不算,还要拉着乌雅一起,当初也是因为这件事,我们才决定要将他逐出寨子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