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雪越下越大,苏九穿着正红色的绣凤宫装,两鬓上方分别斜插着一支展翅欲飞的凤凰步摇,下方也插着两支细长的金簪,尾部垂挂着两条细细的红色珠链,珠链下方是金色的梧桐叶,而后脑勺处的发髻则用数朵粉色梧桐花钿装扮,端的是高贵优雅,凤凰于飞,系于梧桐的姿态。
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苏九盛装打扮了,一旁的东方朔也穿着红色的龙袍,头戴红玉冠,相对苏九简单至极,但自有王者之气势,一笑便丰神俊朗,不笑则不怒而威。他看着正在让宫女在眉心画出一朵梧桐花的苏九,淡淡的幸福感涌上心头,暗想改日也要学一学。
“等会去见母后,是否是自称臣妾?”苏九记忆里是这样的,不过还想再确定一下。
“自称九儿也无妨,这宫中,只有你我最尊贵,给足她面子就够了。”东方朔突然来了这一句,先是惊了宫人,后是惊了苏九。
“夫君,这是怎么了?”苏九见梧桐花画好了,便挥挥手让宫女离开,自己转身起来朝东方朔走去。
东方朔抱着苏九的腰,让苏九坐在自己的怀中,低头把玩着苏九那白皙纤细的手,淡笑道:“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从前有父亲等
于没父亲,这时候有父亲,偶尔也会觉得没有父亲罢了。”
“你们有矛盾?”苏九皱了眉头,想起从遇到玲凤开始两母子就表现得感情很好,怎么突然会冷淡下来了?想一想,怕是在自己昏迷的这段期间发生的了。
“也没什么,只是被催促立妃召臣之类的事情,觉得很烦躁罢了。”东方朔漏了口风,但还不想苏九知道玲凤对苏九的真正态度,于是转移话题道:“走吧,也该过去请安了。”
苏九见东方朔也不愿意说,她便没再问下去,点点头,起身和东方朔朝凤还宫走去。
凤还宫是玲凤自己取的名字,并亲自提笔书写的,苏九看那牌匾上的字虽然端正大气,但隐约透出一丝怨恨和得意,想必玲凤很憎恨这陌生又熟悉的皇宫,但也很得意自己成为了人上人吧。
玲凤穿着橙黄色的宫装,那上面的花纹用色深深浅浅,虽然没有凤凰,却是绣了百花之首的牡丹,看起来再平常不过。但那冷淡的眉眼,戴着的金色护甲,头上的十二支金钗,额头的凤凰含玉簪,怎么看都觉得心情不悦,隐隐让人有种要和苏九比一比的感觉。
苏九暗自挑眉,忽然觉得东方朔和玲凤之间的矛盾,玲凤迁怒到自
己身上了。苏九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反正自古以来婆媳关系就不太好,先前好,不代表现在会好,否则怎么会迁怒呢?
“朕今日同皇后来给母后请安了。”东方朔现在已经贵为帝王,自然不可能真的行礼请安,最多点头示意罢了。但今天,东方朔在苏九的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脸色冷淡,语气平平,很明显的生疏隔阂。
玲凤看东方朔当着宫人的面和自己这般不和,脸色顿变,也不等苏九请安了,厉声喝道:“朔儿,你便这般对母后吗?!是否也要皇后这般不懂事?!”玲凤那不满的眼神扫过苏九,很明显的不喜。
苏九挑眉,感觉自己中枪了,便上前一步道:“臣妾给母后请安,母后息怒。臣妾才苏醒,也不知圣上和母后起了什么误会。但母子哪有隔夜仇,圣上孩子气了。”苏九看向东方朔,示意他先低头。
东方朔却没有理会苏九的眼神,还是那一副淡漠地样子,道:“母后,今日朕同皇后来,除了给母后请安,还要请母后把凤印和后宫事宜与皇后交接。”
玲凤本来听着苏九的话,等着东方朔先低头,没想到东方朔丝毫不领情,也没有走下那个台阶,反倒是把台阶给抬高了,
反倒是来收回掌管后宫的权利来了!
“放肆!你这是什么态度!皇后刚醒不久,如何懂得处理后宫事宜,你还怕哀家紧抓着凤印不放吗?!”玲凤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震得台上的茶杯“哐啷”响。
“不错,就是如此,母后不仅插手朕后宫立妃之事,还想插手朝廷立官之事。母后岁数已大,还是不要操劳太多的好。后宫有皇后掌管,前朝朕心里有数,母后颐养天年就够了。”东方朔的语气始终是平平淡淡的,这样反而更刺伤玲凤的心。
“你,你......”玲凤气得手指发抖,时隔多年,终于回宫,权力的滋味刚刚品尝,她又怎么舍得放下,再说,她也是为了儿子好啊!
“哀家是为了你好!身为帝王,后宫怎可空虚?先前皇后未醒,如今皇后醒了,选秀之事可以进行了吧?!哪怕不举国选秀,在大臣中挑选几位千金,再和龙女联姻......”玲凤说到一半,发现东方朔的脸色变得冰寒,她下意识闭了嘴,转头看向一旁的苏九,喝道:“皇后,别忘了当初你答应哀家什么!”
东方朔见玲凤去动摇苏九,脸色更难看,挡在苏九的面前厉声道:“母后若是再如此不明事理,别
管朕翻脸无情!母后不是和凤莘宫主情同父女吗?不如就去凤凰宫养老好了!”
“岂有此理!忤逆子!”玲凤气得火冒三丈,眼看就要大吵起来了,苏九忙扯了一把东方朔让他闭嘴。
苏九站到东方朔的前面,对玲凤说道:“母后,您与圣上分开多年,不了解对方性子也是常事。圣上年少气盛,母后却是过来人,怎的和圣上急起来了?臣妾自是记得答应母后之事,母后为圣上子嗣朝纲之事着急也是常理,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我们是不是都该尊重圣上自己的决定?他已不是三岁小儿了。”
一番话说得玲凤一愣,她突然想起,自己的亲生儿子并非自己带大的,一开始相处融洽,是因为聚少离多。如今回到宫中,出了胸中恶气,却忘记了自己的儿子已经不是普通人,而是一国帝王了。思及历代太后,又有哪一位把自己当成宫中霸主呢?!
玲凤看向东方朔,见他冷淡的眼中暗含落寞,忽觉自己错得离谱,她不该和自己的亲儿闹得那么僵那么强势,她的地位,终究是他给的。想到这里,她松了坐得笔直的身体,低声道:“罢了,是哀家着急了,今日便把凤印交给皇后,儿也莫要跟母后置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