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夜色已近子夜,月上柳梢头,凉风降热宿。
已经过了初夏,气温逐渐上升,但是不知为何,惊棠坐在这灯火通明的房间之内,却没有来的感觉一种,来自于体内的寒冷。
甚至就连凉风吹过窗户,吹动他一桌子的卷宗,也让他觉得有一种别样的萧条之感。
哪怕现在他身处的是皇宫之内,哪怕他周围灯火辉煌,雕梁画栋。
在常岁陷入昏迷的那几天里,惊棠事实上也在四皇子府之内修养,虽然外面有许多的事情等待他去处理,哪怕就是国师大人那边,也在委托他一些事情,然而那一刻的惊棠,就好像是一个任性的孩子一般,将所有的事情都给推卸了下去,然后自己一个人待在四皇子府之内,在脑袋里想了很多这东西。
有想自己小时候的,也有想从常岁出现之后,他身边的一些改变,想了许多杂七杂八的事情之后,惊棠也没有理出来一个头绪,突然间就在常岁醒来的那一天,惊棠就好像是恍然大悟了一般。
你若是说问他到底悟出了一个什么道理,他也说不出来一个所以然,只是觉得心里自己一直封闭的那个大门,到了应该打开的时候。
虽然在此之前,他觉得自己心底的那一扇大门,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打开,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扇门如果打开了的话,会影响他接下来一生的计
划。
没有错,惊棠早就将自己的一生,给计划好了。
最最重要的是,每一个人在策划自己人生的时候,目的都是为了让自己达到一个很高的目标,或者是为了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虽然这种目标千奇百怪,但是无一例外的是,每一个人都是为了自己。
但是惊棠不一样,从他小时候懂事开始,他就已经发现了一件事情,他的生命是属于他自己的,但是他的人生,却并不属于他。
未来这种东西,听起来非常的遥远,但是在他这里,就好像是已经被安排的满满当当的一条路,不管路上有多少坎坷,不不管路上有多少多挫折,不管路上有多少大山,这一切走完就可以了,不管自己最后能不能走到尽头。
而惊棠却没有想到的是,他这一生想要走完的路程之中,是必然要和常岁的生命有重叠的。
或许在冥冥之中,缘分这种东西,就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身边。
只是没有人发现罢了。
或者说他们,不愿意发现罢了。
而在惊棠意识到自己的思绪,会因为常岁而凌乱之时,惊棠也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内心。
只是国师大人的话,在她的心里就好像是一根刺一样,拔不出来,刺不进去,永远个在那个地方了。
换而言之,就好像是有一块石头挡在了这个大门口,让他的门,只能打开半扇。
这种感
觉一时惊棠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就好像是你心心念念的人,并不只有一个模样。
这个话听起来可能有些让人匪夷所思,但是,国师大人和惊棠所透露出来的意思,就好像是在说他平日里面对的常岁,事实上是两个人。
虽然之前的时候,惊棠就已经知道常岁是两个人,毕竟他有两个名字,一个是常岁,一个是戈罗,也有两个身份,一个是这亓国千古以来的第一位女官,一个是那江湖之中让人闻风丧胆的女罗刹。
可是惊棠所感受到的,却并不如此。
她并不仅仅只有两个身份,甚至很有可能是两个人。
在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哪怕就是惊棠自己也是在心里盘算了许久,才算是承认了这样的一个可能,毕竟一般人,是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一个设定的。
如果你心上之人,是两个呢?
这句话听起来似乎好像有些不妥,但是现如今这个事实就发生在惊棠的面前,甚至很有可能这个事情就是真实存在的。
而这一切的证据,就是在红楼之中,常岁看向惊棠的那一眼。
眼神是一种很神奇的东西,你心里在想什么,都会通过眼神反射出来,虽然有些人段位很高,你根本不可能从他的眼神之中,差觉到一些蛛丝马迹,但是想要分别两个人的眼神,却也很简单。
每一个人的眼神,都有他自己独特的风
格,有时候就算是看不见那一张脸,只需要看见那一双眼睛,实则你就可以辨认出来,对方到底是谁了。
而这种感觉,在面容眉眼绝对相似的情况下,眼神也就更加的突出了出来。
或许回头想一下的话,自己身边的这一个常岁,实则至始至终扮演的,都是两个身份。
甚至她的体内,真的隐藏了两个灵魂。
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对于其他人,似乎好像就如同开玩笑一般,但是对于亓国这种从小就信奉鬼神的国家来说,他们国家的人,倒是对于这样的事情,却是有一定的接受能力。
哪怕就是从小到大对“怪力乱神”这四个字,已经有了一定认知的惊棠,在意识到了这样的一个可能性的时候,他的心里也是接受无能的。
这也是为什么他过了这么久之后,才算是慢慢平静下来,自己心情的原因。
也是他为什么在这么晚,也不回去四皇子府的原因。
他生怕自己再一次,见到另外一个常岁。
那个沙发果断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死人的味道,她一出现就必须血流成河的常岁,或者应该说那才是真正的戈罗。
手边的纸张,已经随着月份翻飞了好几页,惊棠也不知道自己看口供到底看到了哪一张,慎刑司的审讯房之内,似乎好像一直传来各种哀嚎,但是在这窗户边落座的惊棠,却仿佛将这一切都无
视了一般,他的眼神飘忽部定,心思也随风摆动。
他虽然肯定了自己的内心,但是却无法肯定站在自己的那个人心里,又是如何的想法。
这种感觉让素来理智的惊棠,突然间感到一种别样的迷茫,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背负血海深仇,可以筹谋十几年的计划,可以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进去,但是却没有办法处理好这一件小事情。
一种难以言说的挫败感,在惊棠的心里慢慢发酵,他甚至有一些害怕自己抓不住这样的一个机会,就让常岁从自己的手里溜走了。
她是自由的飞鸟,自己能不能抓住,只能看她愿意不愿意落脚了。
而就在惊棠满脑子这些自寻烦恼的想法之时,慎刑司的大门就被一个身穿黑色劲庄的人给推开,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消失了许久的御肆。
御肆这一段时间,为什么没有出现在惊棠的身边,事实上是因为他之前被惊棠派出去调查了一些事情,前不久才赶回来。
而面对自己的主上,差一点折在了那诡异的红楼之中,御肆也是心中后怕,只是他更害怕的是,他所探听而来的东西。
“已经查到了,那些东西被人送来了帝都”当御肆悄无声息地走到了惊棠的身边,将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惊棠原本有些空落无神的眼眸,突然间就紧缩了起来。
哪怕就连空气,也仿佛凝固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