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阴沉沉的,下着蒙蒙小雨,从早到晚一直不停,俞天兰窝在床上,也不想动弹。
这次是真地清静了,再没有人打扰她,爱怎么睡就怎么睡,爱吃什么就吃什么,爱喝什么就喝什么,爱怎么玩就怎么玩,但凡她有什么要求,慕飞卿都会第一时间满足。
“唔……”长长地吸口气,她翻了个身,抱住身边一只毛绒绒的小熊,把脸贴上去,一股淡淡的,很好闻的香水味立即渗进鼻中。
“小懒虫。”慕飞卿低沉的嗓音响起,拍拍她的后背,“小懒虫起床啦。”
“不起嘛,不起嘛。”俞天兰撒娇。
慕飞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什么时候起,这丫头确实越来越懒了。
“听说今天大剧院有新上映的3D电影,你不想去瞧瞧吗?”
“嗯……”俞天兰抱着小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要是从前那些人见了,或许根本无法相信,眼前这个温柔的,粉可爱的女孩子,竟然是从前那个曾经叱咤风云的巾帼豪杰。
“算了。”慕飞卿揉揉她的脑门,“丫头,你想怎样,那就怎样吧。”
“我想睡觉。”俞天兰朝他吐吐粉色的小舌头,慕飞卿立即弯下腰来,张口衔住,辗转深吻。
“阿卿。”俞天兰不禁撒娇,朝他张开双臂,“抱抱,我要抱抱。”
“丫头,乖。”慕飞卿立即坐在床边,把她抱起来,放在膝头上,贴着她的脸颊,“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嗯,我想吃甜筒淇淋。”
“行。”
“我想买漂亮的衣服。”
“可以。”
“我还要……”
“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你。”
“唔,阿卿,你真是太好了。”俞天兰立即扑进慕飞卿怀中,不停地亲着他,吻着他,两个人索性滚进被窝里,折腾起来。
好一番亲热后,两个人大汗淋漓,俞天兰撅着嘴:“我肚子饿了。”
“那好,起来吧,洗个脸,咱们吃饭去。”
俞天兰下地,仔细地穿衣服,慕飞卿细细给她整理好,护着她走出家门。
沿着一条长长的小径走到大街上,但见两旁车马繁华,人潮熙熙。
俞天兰像个小女孩儿般又跑又跳又唱,慕飞卿始终拉着她的手,紧紧地护着她,一会儿提醒她小心这个,一会儿害怕她忘了那个。
在一家卖洋娃娃的精品店前,俞天兰停了下来。
“怎么?想要?”慕飞卿看看她渴望的双眼,把她拉进店门,“想要哪个?”
“嗯。”俞天兰眼珠眨了眨,抬手指向右边货架顶上的那个穿粉色蕾丝裙的洋娃娃,“就是那个。”
慕飞卿立即毫不迟疑地对店员道:“包起来。”
“这位女士,您可真是找了个好老公。”售货员一边把毛毛熊用精美的包装纸包好,一边忍不住用艳羡的口吻道。
俞天兰非常得意地笑了。
慕飞卿在一旁看着,也不禁笑了,老实说,如今的俞天兰越来越像一个小女人,爱撒娇,爱偷懒,爱趴在哪儿一动不动。
倒也好养活。
抱着毛毛熊出了精品店,两人又去逛商场,喝咖啡,用餐,总之这一天非常地惬意,晚上回到家中,又美美地洗了个澡,两人亲热了许久,方才入睡。
真希望这样一生一世下去,幸福甜美的日子不被任何人打破。
只是,纵然他们就在家中坐着,意外仍然会从天而降。
这天晚上,两人吃过饭刚要入睡,外面忽然刮起阵阵狂风,接着电闪雷鸣,下起雨来,瞅着一道大大的闪电划破天际,头顶的电灯闪了几下,然后灭了。
俞天兰咕哝一句,翻了个身正想继续睡,忽然外面又是数声闷雷碾过,接着就听有人大喊道:“失火了,失火了!”
慕飞卿当即跳下床,冲到窗前往外看时,却见对面一幢大楼中冒起冲天火光。
俞天兰也凑到窗前,暗叫一声“糟糕”,然后拉拉慕飞卿的胳膊:“咱们,要不要过去瞧瞧?”
慕飞卿并没有答话,而是低头朝下方的街道瞧了瞧,却见几辆消防车已然尖啸着飞驰而至,于是十分沉定地摇摇头:“现在社会各个部门功能都很齐全,想来不必咱们费事了。”
“那倒也是,不知咱们这边楼上有没有事。”
两人正讨论着,便听门外的走廊里传来“咚咚咚咚”脚步跑动的声音,接着门板被人扣响。
慕飞卿打开门一看,却见一个衣衫零乱的男子站在门外,脸色微微发白:“不好意思,我,我妻子小产了,两位能不能帮忙?”
“小产?”慕飞卿微觉意外,“打急救电话了吗?”
“已经打了,医院说因为大雨的缘故,急救车一时半会儿过不来。”男子急得满头是汗。
“这样,”俞天兰略一沉吟,“那我们就去看看。”
夫妻俩商量完毕回到房间里,简单收拾一番后锁上家门,跟着男人上楼。
一进房间,他们便看见宽大的木床上躺着个面色发白的女子,眉头紧紧地拧着,两手捂着胸口,正发出痛苦的吟叫,她身下的被褥已经是一片血色。
“爱爱,爱爱,”男子奔到她身边,眸中满是关切之色,“爱爱你忍一忍,我已经找到人帮忙了……”
慕飞卿看了俞天兰一眼,那意思很明白--你有办法吗?
俞天兰踏前一步,嗓音柔和地对男子道:“这位先生,您别着急,先让我替您妻子看一看。”
“谢谢。”男子抹去脸上的泪水,哽咽着退到一旁。
俞天兰伸指搭上女子的脉搏,眉头旋即微微皱起,然后看了慕飞卿一眼。
慕飞卿会意,把那男子拉到一旁,神色郑重地道:“你相信我们吗?”
“相信,相信。”男子连连点头。
“既这样,你先跟我到外面去。”
“去……外面?”
只是略一迟疑,男子便答应下来,转头深深看了床上的女子一眼,和慕飞卿走出了房门。
待房门合拢,俞天兰才凝聚眼神,看着女子的双眸,一字一句地道:“我可以救你,但是在救你之前,你必须
先答应我一件事。”
“什,什么事?”女子脸色发白,显然已经痛不可抑,仍自强忍着答道。
“不管你看到什么,不许告诉任何人,倘若违背誓言,后果自负。”
“啊?”女子微微瞪圆双眸,然后点头。
“闭上眼睛,在我没有提醒你之前,不要睁开。”俞天兰镇定地吩咐道。
女子听话地合上双眸,俞天兰确定四周再没有任何的干扰因素,才释放出日曜珠,日曜珠柔和的,再生性的光华,让女子很快地安静下来,她只感觉仿佛有丝丝缕缕的暖流自全身上下漫过,消解了她的痛楚,取而代之的,是甘美与柔和。
看着女子安然入睡,俞天兰方才收回日曜珠,清理掉一切痕迹,打开房门,却见那男子正满脸焦急地等待着。
“爱爱她……”
“你自己进去瞧吧。”
俞天兰迈出房门,而男子则冲了进去。
“好了?”
“嗯,好了。”
“那,我们走吧。”
两人正要离去,那男子兴高采烈地冲出来,一把握住慕飞卿的手,有些语无伦次地道:“先生,谢谢你,谢谢你们,是你们救了我的妻子,我会一生一世感念你们的恩德。”
“那,”俞天兰深深地注视着他,“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什么事?”
“从此以后,时时处处心存善念,不可与人为恶,不可做伤人之事。”
“好。”男子一口答应,“不但是我,我还会告诉我的妻子,和我的孩子,让他们从此以后多多帮助他人。”
慕飞卿夫妇俩相视一笑--看来这次自己也算做得对。
“走吧。”
男子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外,看着他们离去。
清晨,大雨停了,空气显得格外纯净,夫妻俩出了住宅楼,仔细看时,却见对面的楼房已经开始修复工作,花园里有人照常在锻炼身体,进行活动。
灾难过去了。
人类的复苏能力,仍旧非常强悍。
“早。”迎面走过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子,一面小跑着,一面同他们打招呼。
“早。”俞天兰微笑着点点头。
“早啊。”
“早啊。”
几乎每个从他们面前走过的人,都满脸笑容地同他们打招呼,而慕飞卿和俞天兰也抱以一笑。
这样的生活,确实十分地美好。
他们始终相信,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未来始终是光明的。
未来始终是光明的。
正是怀着这样的信念,他们始终肩并肩站在一起。
正是怀着这样的信念,让他们认识了更多心怀善意的人。
正是怀着这样的信念,他们的人生始终与众不同。
“叔叔,这个给你。”
一个小男孩儿快步跑过来,将一块奶油蛋糕递给慕飞卿,慕飞卿接过蛋糕,非常快活地笑了。
“叔叔,这个也给你……”
越来越多的小孩子朝他们跑过来,慕飞卿一边接着礼物,一边忍不住道:“好奇怪啊,今天怎么会--”
“难道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俞天兰忖度道。
“不管那么多,
只要他们喜欢咱们就好。”慕飞卿蹲下身子,亲昵地拍拍其中一个孩子的头,“上学了吗?在哪儿上学?”
“叔叔,我在幼儿园念小班。”男孩儿龇着牙,童声稚嫩地道。
“哦,那一定要用心念书哦。”
“叔叔,我会的。”小男孩儿点头。
远处有铃声传来,孩子们嬉笑着跑走,慕飞卿这才直起身,看着俞天兰微微一笑,夫妻俩走出小区,沿着街道一路往前。
“今天想去哪里?”
“嗯,”俞天兰略一思索,其实她真没有什么地方想去,只不过是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而已。
两人恰好走到一个街心公园前,瞅见前方几位老人正在打太极,俞天兰心内一动:“阿卿,你似乎有些日子没有练武了吧?”
“嗯。”慕飞卿点头,“怎么?”
“看,”俞天兰抬手一指,“那儿有排梅花桩,咱们过去走走看。”
“行啊。”慕飞卿点头,运起内力,脚步轻盈地走过去,腾身上了梅花桩,然后脚踩八卦,行云流水般走了套步法,俞天兰也跃上桩顶,和他对练。
很快,四周的人都被他们吸引过来。
等夫妻俩收了功,一个老者眸露赞叹之色:“阁下龙腾虎步,显然是内家功夫出身,果然不凡,请教师出何门?”
慕飞卿含笑一抱拳:“不过是些粗浅入门的功夫,焉能进行家之眼”
“阁下如此说话,显然是自谦了。”老者脸上满是笑意,“街东有一家武馆,是在下所设,不知阁下可有意往前一观?”
“这个……”慕飞卿沉吟,说实话,他已经非常不愿意在社会上露面,一来避免不必要的人事交往,二来是不想本来很平静的生活受到干扰,但见老者满眸诚意,他实在也不好拒绝,只得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先去瞧瞧吧。”
当下,老者便带着慕飞卿夫妇沿着街道一路前行,果然看见一家武馆。
三人刚刚踏进武馆大门,一名穿着练功服的男子就走上前来:“师傅,您回来了?”
“成泰啊,过来见见这位先生,他可是一位内家高手,呆会儿你得向他好好地讨教讨教。”
年轻男子转头瞧了慕飞卿一眼,眸中却浮起几许傲色--在他看来,他的师傅已然是全国数一数二的好手,哪里还有人值得他如许称赞?
见他如此表情,老者心下了然,表面上却仍旧一团和气,只是抬手捋捋胡须--小伙子嘛,年轻气盛,多吃点苦头,就会明白一山还有一山高的道理。
当下,老者将慕飞卿请进大厅,奉上香茶。
慕飞卿和老者便就武道武德一事聊起来,而俞天兰则仔细打量着这家武馆的陈设,但见正中一堵雪白的墙壁,上面嵌着个斗大的“武”字,旁边悬着两幅字,合起来恰是一幅对联,上联是:
眼观沧海,借问天地七分壮志
下联是:
心系天下,且试男儿一腔豪情
俞天兰不由暗暗点头,这对联倒是颇有些吞云起雾的气势,看
来馆主的气魄倒也不可小觑。
慕飞卿和老者正聊得开怀,两名弟子忽然走来,先恭恭敬敬地冲老者行了个礼,然后视线便落到慕飞卿身上,其中一人脸上满是笑意:“这位便是师傅的贵客么?”
对方的话虽然说得温文有礼,但慕飞卿依然察觉出那一股敌意,遂起身一抱拳,十分淡然而洒脱地道:“这贵字嘛,不敢当,叨扰却是事实。”
“尊驾既这么说,那我等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恰好我等私下里独创了一套功法,不知可否请尊驾品鉴?”
品鉴?
说是品鉴,应该就是--切磋吧?慕飞卿心中雪然,表面上却仍旧声色不动,只转头瞧了那老者一眼,却见老者抬手拈须,显然很愿意乐见其成。
“好吧。”慕飞卿站起身来,“却不知两位打算,在何处演练呢?”
“尊驾,里边请。”
两名弟子异常恭敬地让到一旁。
“我可以去吗?”俞天兰也站起身来。
那两名弟子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是以不由微微一愕,接着,旁边一人便点头道:“如果夫人有兴趣,自然也可前往观看。”
四人一同朝里边走去,穿过一条条的走廊,便看见一间极大的练功房,四面都是玻璃墙,可以将里边的一切瞧得一清二楚。
“两位,请在此处就坐。”
男子说完,朝他们鞠了个躬,走进练功房,轻轻唿哨一声,正在锻炼肌肉的几名年轻男子立即围了过来。
“师兄弟们,你们成日家说,练习了这么久,不知道进展如何,眼下,便有个大好的机会来了。”
“什么机会?”
“是这样,师傅今儿刚好请了位贵客,咱们可以借此机会演练一下,让贵客评论评论。”
片刻沉默后,众人轰然答道:“好。”
“那就按照咱们的阵法,操练起来。”
身穿白色T恤的男子吹了声口哨,学员们立即分散开来,列成一个圆形。
“乾!”
“坤!”
随着男子的号令,众学员们各自脚踏坎位,行如风,坐如钟,立似松。
慕飞卿微微变色。
对于这个世纪的武艺,他虽说所知不多,但也明白,极少有人能练到这样的级别,一则是因为传统武学在现代社会并没有多少价值,二则是因为习练传统武学不但需要天赋,悟性,更需要长时间坚守的耐力与毅力,所以很多人连入门的级别都不够。
可是这十二名学员,不但内功已经练到一定火候,而且内家功夫,显然也不容人小觑。
俞天兰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已经对这些人上了心,遂用胳膊肘轻轻碰碰他:“怎么?”
孰料慕飞卿却似入了神,根本不曾听见她的话,双眼只定定地瞅着那些人。
俞天兰便不说话了。
她太了解他的个性--这个世界上能引起他如此深厚兴趣的事已经不多,难得有什么,能够激发他内心沉睡的力量,她也乐于让他沉浸于其中。
爱一个人,更重要的,是爱其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