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这位包子兄弟,还真是一直受到你的照顾呢。”
没有如同絮语流觞那样立刻离开此地,皱着眉头留在原地的雪灵幻冰换了一个地方继续观看眼前这场突如其来事件的后续发展,只不过此时的她并未关心离去的维扎德两名成员的去向,而是向着依旧还在仰头灌酒的剑北东确认道:“先前刚来紫罗兰高塔的时候也是如此,现在也是如此……就算是段青遭罪的时候,我都没见到你有这么卖力地替他出头呢。”
“那是因为那家伙与我们家兄弟之间存在差距——以这个家伙的脾性和实力,怎么着也轮不到我替他出头。”抹了抹自己的嘴巴,剑北东用不屑的目光瞟了雪灵幻冰一眼:“我兄弟过去的这段时间已经够倒霉的了,我可不想让他再继续倒霉下去,尤其是在那些旧仇人的面前。”
“说实话,以你这位包子兄弟目前的表现来看,我实在想像不出他当初是怎么惹上维扎德的。”望着不远处的那名青年剑士依旧不停向段青行礼、说话也磕磕绊绊的模样,雪灵幻冰也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在此之前,他是怎么当上一会之长,甚至走到了可以与维扎德那种体量与级别的行会一较高下的地步?”
“别看我这兄弟不太会说话,他的为人可是仗义和义气得很。”似乎是说到了令人高兴的地方,微显醉意的剑北东眯着眼睛咧起了自己的嘴巴:“仁义之人自然会受到拥戴——有那么多的玩家愿意认可我兄弟的能力和善良,我自然没有什么话好说。”
“若不是因为一系列的偶然和巧合,最后被毁掉了那条路的话。”
刚刚提起的兴致瞬间灭了下去,名为剑北东的赤身剑士随后也再度将自己的脑袋埋到了万千酒愁当中,低眉望着这一切的雪灵幻冰依旧有着无数的疑问,但那份好奇心下一刻却是被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另一道身影所打散:“——是你?”
“哎呀呀,真是好久不见啊。”
借着青年剑士的引荐,属于陨梦的身影也终于带着自来熟一样的招呼出现在了惊讶无比的段青面前:“自从塔尼亚一别之后时间过去了至少小半年了吧?本以为我这起起伏伏落落就已经够精彩了,没想到与你这番波澜壮阔的冒险相比,我这点程度的人生简直就是小儿科呢。”
“少来这套,是不是想转移话题?”面无表情的段青则是用毫无感情的语气反问道:“落日孤烟他们就是循着你的气味追到这里来的吧?你是怎么溜过来的?”
“换做是你被天天抓起来,你也会练就我这一身逃跑的本领。”得意之色在脸上一闪而过,陨梦随后一脸痛苦地捶胸顿足道:“你是不知道我这段时间过得有多惨!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的话,我肯定会选择与你们一起离开那个该死的公国首都,第一时间跑到千里之外的这片新大陆……”
“所以说塔尼亚低下遗迹的最后时刻,你是自己跑掉失踪的是吧?”用手掌挡住了这名魔法师打扮的家伙想要继续靠上前来的动作,段青一脸恍悟地瞪着对方:“你究竟在暗地里打什么主意?”
“我哪有你想的这么不堪?我这么光明磊落的一个阳光青年!”
“只要是和维扎德沾边的人物,就不可能与‘光明磊落’四个字沾边,更何况你还是被追杀的那一个。”
“喂喂,你怎么能这么想呢?被维扎德追杀不更是证明了我与他们势不两立、不共戴天吗?更证明了我的清白啊!”
“那就解释解释公国与帝国之间地脉的事情吧,现在回想一下那一夜的诸多细节,我还是有很多问题可以问的——”
“嘿,说起这个!”
脸上终于闪过了一丝胡搅蛮缠的痞相,大呼小叫扑上前来的陨梦胡乱地挥舞起了自己双手上的袍袖:“听说你们现在也在为地脉而发愁?我可是这方面的专家!我肯定可以为你们提供一些帮助!”
“有关这件事,小包已经向我报告过了。”斜着眼睛望了一眼站在旁边不知所措的青年剑士,段青没好气地转回了自己的目光:“你想帮我们修复紫罗兰法阵?先不说你有没有那个本事和能力,单就我个人的意见而言,我是不敢让你这样的家伙接近这里的法阵体系的。”
“真令人悲伤!难道我就这么不受信任吗?”一手向后一手按着额头,摆出了夸张姿势的陨梦痛心疾首地说道:“我们共同奋战过的情义到哪里去了?我们可是战友!难道你要见死不救?”
“我们确实是共同奋战过的战友,不过你后来还当了逃兵。”段青面无表情地将手从自己的额头上移开了:“而且……见死不救这话又从何说起?你哪里有遇到危险了?”
“落日孤烟和浮生掠梦那两个人还不够么?你不知道那两个人有多恐怖!”义愤填膺地指了指黑洞传送阵所在的位置,陨梦的脸上却是没有浮现出半分害怕与畏惧的感觉:“还有那个天天折磨我、犹如魔鬼一般的音竹!发起狠来简直不是人!要不是因为自由世界里玩家的伤势可以自动恢复,你现在说不定看到的就是一个遍体鳞伤、凄惨无比的我了!”
“但你现在却依然生龙活虎,到处乱窜——这本身就足以说明问题了。”抱着双臂的段青将自己的目光偏向了一边:“装可怜和摆烂可欺骗不了我们这些曾经当过队友的老油条们,你的阴损程度和狠辣程度,恐怕我们这个团里的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如啊。”
“团队?队友?你指的是你们现在这个冒险团,还是以前的那个?”挑了挑自己的眉毛,陨梦那丰富多彩的表情与姿态也瞬间收敛了起来:“如果是与曾经的断天之刃和克鲁希德相比,我可是自愧不如呢。”
“我已经不再是过去的那个断天之刃了。”段青摇了摇自己的头:“看来我们谈崩了?”
“这是不是第一次从你这边亲口承认自己的身份?”毫不在意对方此时表现出来的敌意,陨梦一脸惊奇地端着下巴反问着对方:“我能趁着这个机会多采访你几个问题吗?”
“……人家包子兄弟好不容易把你引荐到这里来,你难道辜负人家的一片好心?”向着一旁依旧不知所措的青年剑士所在的方向示意了一下,段青没好气地转了转头:“不想当好人的话,就离我们这里远一点好吗?”
“别别别,我现在可不仅仅是无家可归的状态。”似乎注意到了灰袍魔法师此时望向的那个黑洞传送法阵所在的位置,陨梦急忙摆出了自己低声下气的模样:“要是把我放回去的话,我不是又要落入维扎德的虎口么?”
“正如你所见,我们营地现在也虚弱得很,根本不可能被你拿来当什么庇护所来用。”段青一脸无奈地指了指自己的周围:“除非你可以像他们一样提供价值,而且是安全性十足的那种。”
“想让我卖身是吧?卖了卖了。”一脸咬牙切齿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陨梦摆出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野人陨梦申请入伙,随你们怎么差遣!你们是不是缺打手?放着我来,不管是什么样的敌人,我分分钟就能——”
“在此之前,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抬手阻止了对方慷慨激昂的陈词,段青声音低沉地问道:“一直负责把你押成囚犯的那个人叫音竹是吧?我需要那家伙的情报,你就先卖一卖这方面的价值好了。”
“……”
精神奕奕的样子瞬间熄灭了下去,显露出痛苦表情的陨梦半晌都没有再说出什么话来,望着他的段青随后也叹息着抹了抹自己的额头,转而向着自己身后营地的另一个方向指去:“算了,你先去休息一下,卖身的事情以后再说。”
“那边有一个曾经与你受过相同‘教导’的人,你或许跟他认识。”撇着嘴巴离开了此地,段青的身影率先消失在了忙碌的人群当中:“你们两个可以先相互交流一下经验。”
“这‘创伤应激’的症状,说不定能稍微缓解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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陨梦的到来只是无数到来此地的玩家沧海中微不足道的一粟,所产生的争端与牵连也并未造成多大的波澜,但这名玩家身上携带的情报与对应的恩怨纠葛,依然还是在今后的一段时间里或多或少影响着段青与他所在团队的行动——就像是应验着落日孤烟与浮生掠梦临行之前的话,来自法师议会的消息很快就通过两个大陆之间仅有的通道而再度出现在了这边的营地当中,只不过仗着天高皇帝远的优势,收到了这则消息的段青只是看了一眼内容就将其搁置在一边了:“不用管这些家伙们说什么,我们继续做我们的事就好。”
“确定吗?你的导师不也是法师议会的大佬?”
拖曳着段青先前做给自己训练用的巨大剑体模型,伸手擦拭着汗津的雪灵幻冰喘息着回问道:“这么拒绝他们的请求,真的没有问题么?”
“我都已经多久没有跟他们联系了,再多‘失联’一会儿也没什么。”将注意力逐渐集中在了眼前的魔法符文上,段青伸手将身边堆积如山的另一片金属废墟艰难地推开了:“况且这只是他们的一次‘援助请求’,放着不管应该也不会出什么事吧……嘁。”
“千里迢迢地跑过来,不给我们送温暖也就算了,居然还想让我们给他们帮忙,那群高级魔法师究竟在想些什么?”埋首专注于自己眼前的工作,段青的声音在雪灵幻冰的脚下闷闷地回响着:“要是维扎德的那两个人回去之后给他们出的主意,那这个主意可太差劲了,别说是法师议会的压力,就算是维金斯亲自驾到,我还得在他和薇尔莉特之间选一阵子呢。”
“说起来,已经有两个大陆顶尖魔法强者给你当导师了。”似乎是想象了一下段青此时所描绘出来的场景,雪灵幻冰的嘴角也莫名翘了起来:“你打算怎么处理?”
“看着办。”段青闷在金属废墟之下的声音显得像是摔坏的破罐子一样:“魔法体系内部也没有什么一山不容二师的说法,从两个导师那里学到各自的特色魔法也不算什么系统禁止的行为,之所以他们内部对这件事如此敏感,多半是因为薇尔莉特目前的身份罢了——唔。”
“为了处理这个问题,他们不会如此大动干戈的吧。”
突然停下了手头上的工作,这位灰袍的魔法师缓缓地从废墟底下退了出来:“‘虚空通道’还是她为了方便两个大陆之间的连通而开辟的呢,你们就这么绝情?”
顺着他喃喃自语的声音和逐渐严肃起来的神色,雪灵幻冰也注意到了出现在那个方向来往穿梭于黑洞内外人群中的一道特殊的身影,皱起了眉头的她将手中沉重的训练大剑随意地丢到了一边,想要上前的动作却是被段青的声音拦在了原地:“慢着。”
“还是交给我来处理吧。”
冲着对方摇了摇头,连连叹息的段青跨着脚下的废墟瓦砾向着那道身影所在的方向走去,穿过了黑门后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那个人随后也像是察觉到了段青的到来,伸手将披在自己头顶上方的灰色斗篷掀起了少许。火红色的头发伴随着烧焦的气味由这道身影掀起的双手之间显现,呈现在烈焰般灼热感觉之下的却是一张冷静与严酷的脸,原本动人心魄的绝色和女性曲线此时也在这张脸所显现出来的气势下削弱了大半,只余下那双闪动着涟漪的双目之间依旧泛着属于人类应有的感情光芒:“……果然是你。”
“咳咳——我也没想到您会来。”
作势清了清自己的嗓子,段青冲着再度将兜帽罩回去的这名女性点了点自己的头:“是七人议会派您来当这个使者的?”
“不。”
阴影完全覆盖了这名女性的脸,只余下她的声音与焦灼的吐息还在段青的面前回荡:“我不知道法师议会有什么样的打算,但此次前来——”
“我有我自己的请求。”